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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龍影評

對中外電影的分析,包括劇本內容的探討、電影語言的闡釋、拍攝技巧的鑽研,藉此表達自己對人生、社會及文化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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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歌》短評

歌曲與角色的自然配搭

《我們的歌》內其中一句對白,「沒關係,做回自己就好了。」別具諷刺性。因為晴明(韓基燦飾)來自一個聲明顯赫的家庭,父親是著名的音樂家,使他備受壓力,每逢在公眾場合出現,他都會與父親拉上關係,記者報導他的近況時,都會明顯地寫著XXX的兒子,這令他失去自我,遑論能建立自我形象。相反,約瑟(吳振碩飾)是孤兒,沒有任何家庭的壓力,反而可以做回自己,一心一意發展自己的興趣。兩人因誤會而走在一起,為著他倆都喜愛的音樂事業而努力奮鬥。本來他脾氣暴躁,不懂得與別人相處,沒有朋友,卻偶然遇上約瑟,因有共同的興趣而成為知己,兩人交談時會為我們帶來惺惺相惜的感覺,特別是他聽著約瑟唱出「我們的歌」時,為他帶來前所未有的愉悅感和滿足感,那種相知相遇的交情,實在令我們感動。
   

「我們的歌」是《我》的主題曲,在影片內多次播放,由片中的晴明創作,但他覺得這首歌較適合約瑟主唱。可能因為約瑟單純的個性,加上其清晰的聲調,與歌詞的內容十分配合,為聽眾帶來一種久違了的清新感覺。反而晴明生活奢侈,較為俗氣,與上述的單純和清新沾不上邊。片末晴明去世後,約瑟依靠「我們的歌」一炮而紅,證明晴明的眼光獨到,讓約瑟唱這首歌是一個極佳的選擇。影片的音樂總監刻意根據角色的背景及特質創作「我們的歌」,這使歌曲與角色得以自然配搭,讓吳振碩唱這首歌時有一種揮之不去的自然感,與一些在市面上選取舊歌以配合角色個性的影片完全不同,這是《我》最值得欣賞的地方。
   

以歌曲為主軸的電影不多,《我》以「我們的歌」為主要的賣點,創作人顯然認為這首歌十分動聽。從歌詞和旋律分析,這首歌有一種清純的韓國風味,與影片多用柔鏡處理的畫面互相配合,可以成為鑽研韓國文化的其中一個主要的素材。特別是晴明與約瑟一起談論音樂的畫面,正好表明他們已從追求物慾滿足的層面昇華至尋找藝術上的真善美的最高層次的需求。他倆沉醉於音樂與歌曲的熱誠和熱愛,正是影片另一給予觀眾深刻印象的動人之處。

Musician

《從前的我們》短評

牽動觀眾的情感

在我們的一生中,偶然都會碰見數位相識的朋友,可以是同性,亦可以是異性,這是因緣。在《從前的我們》內,緣分把Nora(Greta Lee飾)和Hae Sung(劉台午 Teo Yoo飾)牽在一起,他們自小青梅竹馬,在少年時已成為小情人,但後來Nora跟隨家人離開韓國,移民至加拿大多倫多,使兩人被迫分隔異地。其後在臉書上重遇,利用Skype保持聯絡,但她又為了發展自己的事業而決定不再聯絡他,及後她到了美國紐約,他又特地探訪她,兩人又再次締結因緣。很可惜,她過往追夢的決定妨礙了她與他姻緣的發展,導致最後她看見他時,他倆對視了很久,百般滋味在心頭,感情仍在,但「時機」已過,因為她早已與美國男子Arthur(John Magaro飾)結婚,礙於她依靠他拿取綠卡,獲取在美國的居留權,她唯有「錯失」這段姻緣,繼續留在自己的家庭內。他與她難捨難離的關係確實動人,兩位演員真摯的情感,投入的演出,亦能加強全片故事的感染力。

 

不過,Nora主動放棄聯絡Hae Sung,應覺得自己的夢想比他倆的感情更重要,按常理,她似乎較重視自己的事業,在Skype內與他的聯繫「一刀切」,證明她對他倆感情的重視程度十分有限。因此,即使兩位演員投入地「扮演」疑似的男女朋友,都很難說服觀眾他倆非常愛對方,在故事情節的說服力方面打了一點點折扣。幸好Greta Lee對角色深情的演繹,讓我們體會她「錯失」姻緣的悔意,亦感受她過往為了事業放棄感情的不智。或許《從》是一則「警世良言」,讓我們知悉人生中事業與愛情不可兩者兼得,發展事業便須犧牲愛情,要擁抱愛情卻須放棄事業,她對自己過往的抉擇後悔莫及,我們跟隨著她忐忑不安的情緒,深深體會她失去真情的疼痛和苦澀,仿如心底裡的一根刺,拿不走,亦拔不掉。

 

由此可見,《從》瑕不掩瑜,雖然其情節上有少許需要置啄之處,但整體上深情的內容依舊觸動觀眾的心靈。不少觀眾說影片使他們感觸落淚,可能因為他們有類似的經歷,或許人到中年,仍舊對從前的初戀念念不忘,像Nora和Hae Sung一樣,對舊情依依不捨。故《從》的故事主線碰巧搔了他們的「癢處」,讓他們產生久違了的共鳴,流淚遂成為他們情緒「爆發」的最原始的表現。

《長安三萬里》短評

唐朝歷史與文學的集大成者

製作《長安三萬里》不算簡單,既要熟讀唐朝歷史,了解安史之亂的始末,又要熟讀唐詩,把多首名詩的內容融合在描寫歷史的畫面內。看《長》時仿如閱讀一本關於唐朝的百科全書,多首名詩的出現,把觀眾過往在中文課的舊日記憶召喚出來,為我們提供沉浸在歷史的空間,在唐朝「漫遊」一百六十多分鐘,就像打開了「隨意門」,把自己想像成高適/李白,面對生命的起起跌跌,要處之泰然,實在談何容易?前者樂觀地等待為唐朝廷效力的機會,後者因其從商的家庭背景,只好憑詩寄意,講述自己懷才不遇的經歷。對生命中的苦難有感觸,才有靈感寫詩,高適及李白兩人的靈感源於生活,或許自身的際遇是靈感的必要泉源,平步青雲而沒有特殊經歷的詩人不能寫好詩,只有歷經滄桑飽受挫折的詩人才可結合詩與生命,讓自己的詩充滿不一樣的「動盪」和戲劇性。


此外,《長》中的高適有閱讀障礙,但憑著自己的努力,能擔任唐朝的節度使,閒時又能作詩,即使有障礙,都能幹一番大事業。高適是古代有特殊需要的學生,很多時候,我們都會誤以為此類學生很需要老師的幫助,瞧不起他們,覺得他們不會有甚麼大成就。但上帝造人很公平,雖然此類學生有障礙,但他們的智商比常人高,反而在某些方面非常突出,能有一些超越常人的傑出成就。高適便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他的閱讀力較弱,但別具創意,能因應時勢環境有所感悟而作詩,其體能亦甚佳,具領導才能,故能擔任軍官,並在沙場上獲得傑出的軍事成就。李白安慰自己的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放在高適的生命裡,其實都甚為合適,因為當他以為自己難以讀書而沒有多大的才能時,卻意外地發覺自己有另一方面的長處,影片對他的生命仔細的描寫,對我們有另一番的啟示。
   

《長》是唐朝歷史與文學的集大成者,以古都長安為出發點,讓我們在唐朝「暢遊」。當我們「遇見」李白,「碰上」王維、杜甫等,便能想像自己在周邊文人雅士的「包圍」下,能沾染一絲絲典雅的風尚,一點點古雅的文風,即使自己「不學無術」,依舊能從他們的言語和文字裡學會當時文人的堅持、執著和風骨。因此,如欲享受唐朝的「沉浸式」體驗,必須到《長》裡的長安「逛一逛」,亦必須與當地的文人「接觸」、「互動」及「交流」一番。說《長》是唐朝的「百科全書」,從普羅大眾的角度看,實不為過。

《消失的她》短評

像謎一樣的局 

《消失的她》作為一齣懸疑片,確實能讓觀眾追隨著男主角何非(朱一龍飾)尋找事實的真相,那種「金字塔」的剝洋蔥式故事架構,在我們面前把真相一層一層地揭露出來,的確帶來「過關斬將」的快感和趣味,真相像謎一樣隱藏在故事的一部分內,我們需要「尋寶」,挪開前面遮蓋著「寶藏」的一切,切實地把「寶藏」拿出來。正如何非所說的「真相」,究竟那句是真?那句是假?真與假的比例各佔多少?假遮蓋著真,讓我們不會察覺真的成分有多少,反而以為假的一部分是真,未得悉假的一部分已完全欺騙我們。故《消》正好考驗我們分辨真假的能力,使我們被《消》的創作人欺騙後,下一次遇到相似的情況,不會再次受騙。


所謂「真亦假時假亦真」,說出來有理有據的真話,都可能是假話。雖然何非的說話中超過百分之九十都是假話,但我們依然受騙,因為我們以為他要證實「太太消失了」所提供的證據真確無誤,便斷定他的太太真的「已消失」。我們容易被「窮追猛打」的連珠炮式說話背後的焦慮情緒牽動我們的同情心,讓我們憐憫他失去太太的悲慘遭遇,並被他的愁容感染,使我們以同理心對待他,懂得切身處地代入他的角色,並讓他在片中的說話佔據我們的「盲點」。我們觀賞《消》後,便會發覺自己的眼睛雖然未盲,但心卻已「盲」了。影片故意使感性的自己「誤導」了理性的思考模式,如果自己從始至終誤信了他,便是一個最佳的證明。


另一方面,《消》的故事是一個局,這是歐美電影創作人在懸疑片內常用的手法。即使這個局在真相逐步浮現的過程中越趨明顯,我們依舊會有「尋幽探秘」的好奇心,因為我們很想知道影片的創作人如何鋪排這個局,怎樣使局的逐步發展讓我們延續繼續觀賞的興趣。因此,上述的創作人是「設計師」,影片是「藝術品」,我們是「欣賞者」,三者缺一不可,雖然「藝術品」有抄襲的成分,但「設計師」以《消》為同類型歐美影片的變奏版,「欣賞者」探究「設計師」如何在既有的藍本內加入自己的心思,以豐富原有的「設計」,其實已是「欣賞者」心底裡的賞心樂事。

Musician

《暗殺風暴》短評

陰暗人性的「循環」               

《暗殺風暴》內反社會的人格的相關情節不算新鮮,可能不少人認同香港的法律制度不能懲罰所有罪犯,創作人認為這種人格自然而然地出現,因為每一種制度都有自己的漏洞,且人誰無過?每個人在自己的一生中,都會犯了或多或少的錯誤,即使這些錯誤違反了傳統的道德標準,都不一定違反法律,很多時候,道德水平甚低的「渣男」「渣女」不一定會受到法律的制裁。《暗》內DARKER扮演「判官」的角色,根據自己的標準,對心底裡的犯罪者執行「私刑」。這類人對法律投不信任票,覺得自己「神通廣大」,除了洩憤,還可以「為民請命」。


 很明顯,《暗》內DARKER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他們可能互不認識,但有一個共同的理念,就是要殲滅所有在法律的空隙內遊走的人,通常都是為了自身利益而不擇手段的極端主義者,可以有不同的職業,亦可能有不同的身分,但都會被某些人恨之入骨。死亡通知單的出現,正好告訴普羅大眾那人將會被殺的原因,姑勿論其是否合理,都會有某一群人認同那人應被殺,可能是既得利益者,亦可能是利益受損者,更可能是直接的受害者。《暗》是否影射「冰山一角」的醜陋現實?實在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創作人取材自現實中類似的事件,容易讓香港觀眾產生共鳴。已興建數十年的舊屋被清拆,以騰出空地興建高價的私人樓宇,為了發展經濟而忽略環境保育的問題,大地產商「隻手遮天」以操控整個社會等,都是《暗》在數年前拍攝時普羅大眾面對的問題,直至今時今日,這些問題依舊存在。或許此片旨在反映我們星斗市民關注的社會經濟問題,不論我們還是影片的創作人都想不出任何解決的辦法,這導致上述問題在近數年間仍然未獲解決。


 因此,當我們以為DARKER已不存在時,另一/多位DARKER又相繼出現,這正好暗示社會經濟方面的犯罪行為不斷出現。所謂「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暗》的片末告訴我們,男主角何飛(張智霖飾)繼續努力尋找DARKER,這證明DARKER對法律不能制裁的罪犯執行「死刑」的心不死,暗示他們不能接受人性的陰暗面,認為有過錯的人便應當「受死」。由此可見,《暗》是一齣「拍不完」的電影,因為人必定會犯錯,DARKER必然會出現,尋找DARKER的「旅程」又再開始......。很明顯,陰暗人性的「循環」是《暗》的核心,亦是最值得我們思考的地方。

Using Mobile Phones

《全個世界都有
電話》短評

生活化的「筆觸」

創作源於生活。導演黃浩然把自己的生活經歷放在《全個世界都有電話》內,讓觀眾思考科技進步對人類的影響。片中鍾哲(周國賢飾)住在離島區,坐船至中環後才得悉自己的智能手機留在家中,由於約了昔日的中學好友在外,故不方便返家取回手機,遂造成種種的不便。


首先,他不記得聚會的相關資料,亦不記得好友的手機號碼,只記得太太Ivy(蔡思韵飾)的手機號碼,唯有四處找電話致電給她。當他借不到電話時,唯有依靠她致電給好友以獲取聚會的資料。很明顯,現今的人類用了手機後,已過度依賴手機幫助自己記住所有事情,以往我們善用記事本記錄資料的功能已完全被手機取代,一旦沒有手機,我們便會像他一樣徬徨無助,彷彿失去了自己的「記憶力」,不單遺失了重要的資訊,遑論能如常地生活。


其次,他不清楚聚會舉行的確實位置,只對其私房菜餐廳所在的大廈有模糊的印象,需要依靠GOOGLE地圖尋找,唯有到售賣手機的店鋪借用供顧客試用的手機上網,為免職員趕走他,他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尋找該大廈確實的位置。很明顯,現今的人類用了手機後,已過度依賴手機的上網功能,以往我們會拿著香港地圖集以搜尋地點的功能已完全被手機取代,一旦沒有手機,我們便會像他一樣不知所措,彷彿失去了自己的「方向感」,不單找不到該大廈確實的位置,遑論能準確無誤地抵達聚會的地點。


再者,他無可避免地讓太太與自己中學時代的初戀情人Ana(韋羅莎飾)對話,以獲取其與Ana及Raymond(陳湛文飾)聚會的資訊。很明顯,在科技進步的時代,智能手機成為我們不可或缺的「私人物品」,當他迫不得已地請求太太幫忙時,讓她無限制地進入自己的「私人空間」,造成一種仿如失去了自己的尷尬,一旦沒有手機,由她擔任其手機的「主人」,我們便會像他一樣不自在,彷彿失去了自己的「保護網」,不單在旁人面前「赤裸」地展示自己的一切,遑論能有效地保障自己的隱私。


因此,《全》讓我們反思智能手機本身與水一樣能載舟,亦能覆舟的弔詭特質。沒錯,我們可以用手機上網找資料、買東西、與身處海外的親戚好友見面對話等,但我們過度依賴它,失去它後,卻會使我們失去記憶,迷失方向,忘記隱私。故導演透過《全》讓我們察覺科技進步對我們生活的影響,其生活化的「筆觸」,仿如晨鐘暮鼓,實在用心良苦。

Balanced Objects

《忍者龜:變異危機》短評

打破傳統英雄片的格局

在電腦CG特效盛行的年代,《忍者龜:變異危機》回歸傳統的手繪動畫風格,有反璞歸真的意味。過往忍者龜都會以變種人的身分出現,扮演英雄的角色,拯救自己及人類,今趟「返回」傳統,的確在內容方面縮短了其與現實之間的距離。《變》內忍者龜已非無所不能的英雄,雖然牠們因感染綠色液體而使其體能及身手比人類稍佳,但牠們仍然需要人類的協助,才可擊敗其他破壞社會而體能更強勁的變種「昆蟲人」。牠們與人類通力合作擊敗「昆蟲人」的情節,正好表明平凡的人類都有能力有責任拯救自己居住的地球,在危急關頭,牠們都需要人類的幫助,才可擊退強敵。與其說「人人都是英雄」,不如說當時的世界內根本沒有「英雄」。


另一方面,即使《變》把焦點放在忍者龜的言語和行為上,仍沒有忽略牠們的老鼠爸爸,讓其對角色的描寫顯得多元化。本集由始至終,老鼠爸爸都沒有死去,牠甚而成為協助忍者龜擊敗強敵的重要一員,至於其他改邪歸正的昆蟲及動物變種人,最後成為牠的好朋友,這證明編劇描寫忍者龜之餘,並沒有忽略其他變種人。此「平衡式」的描寫貼近現實,因為現實世界內有些人會較為突出,在普羅大眾面前的曝光率較高,但其他平凡人都會成為整個社會的一部分,仍然會有值得敘述描寫的價值。故創作人拿走忍者龜的「光環」,把更多的鏡頭放在較平凡的變種人上,明顯是為了滿足普通觀眾像平凡的變種人一樣都需要被重視的心理需求。


此外,忍者龜與我們相似,容易被表象蒙蔽,但當我們挖掘表象背後的內蘊時,便會找到同一物種的多元性。牠們自小被老鼠爸爸「薰陶」,誤以為所有人類都是壞蛋,為了自身的安全著想,只願意留在地下水道內生活,以躲避人類的襲擊,這是牠們從小認知的表象。但當牠們親自接觸人類後,便會發覺人類有好有壞,看見醜惡的壞蛋之餘,亦會看見善良的人類,女記者愛普便是其中一例。我們很多時候都像牠們,遇上醜惡的敵人時,便會覺得整個世界黯淡無光,但遇上善良的朋友後,便會看見整個世界充滿光彩的另一面。因此,《變》打破傳統英雄片的格局,其描寫對象及角色視野的多元性,已證明創作人有粉碎舊有框框的強烈意圖,亦有貼近現實的鮮明取向。

Sphere on Spiral Stairs

《陰目偵信》短評

小伙子的小製作?

由ERROR擔綱演出的《陰目偵信》遵循傳統恐怖片的套路,由一群誤打誤撞的小伙子斬妖除魔,他們的團隊「凹凸不一」,慶幸能互補不足,具有八九十年代港產恐怖喜劇的風格。他們捉妖趕鬼的動作鏡頭,與惡鬼大打出手的場面,明顯取材自過往同類型的本土電影,其向前輩致敬的心意,不言而喻。


片中他們大戰「平安樓」的煉鬼集團的主線情節,有一定的可觀性,小太郎(何啟華飾)與懂得說話的日本古刀的互動,亦別具新意。ERROR四人各施己能,盡顯「天生我才必有用」的本色,例如Patrick(郭嘉駿飾)的外表戇直,表面上笨拙,實際上頭腦靈活,總在緊張關頭化險為夷;石頭(梁業飾)有陰陽眼,能看見鬼魂,在驅鬼方面有重大的貢獻。角色設計具心思,對其言語行為的描寫亦不算膚淺,唯基於商業市場的考慮,對人物內心世界的挖掘略欠深入,導致角色欠缺立體感。


此外,低成本小製作所運用的特技難免粗疏。片中所謂的「鬼」,以較模糊的形象出現,其「突襲」式的攻擊,難以稱得上震撼。唯其出現仍然別具特色,筆者相信創作人已絞盡腦汁在固有的框框內創新猷,如今「低階」的特技,可能是在控制成本的艱難情況下,無辦法之中的辦法。


由此可見,《陰》具有懷舊的本土色彩,但礙於商業市場和製作成本的局限,其創作難免被「綁手綁腳」,但願新導演梁國輝在不久的將來,獲得較多資源的情況下,創作的影片的整體成績會比《陰》更佳。

Fitness

《鬼咁多大屋》
短評

對迪士尼鬼屋迷的吸引力

每逢萬聖節,都會有一些鬼片上映,現時未到鬼節,《鬼咁多大屋》在暑假上映,香港的發行公司明顯把此片定位為喜劇多於鬼片,希望一家大小魚貫入場地欣賞溫情洋溢的家庭「恐怖」片,享受其驚慄氣氛帶來的神祕感,並沉浸在精細「雕琢」的鬼屋的藝術作品內。


無可否認,《鬼》的賣點不在於其內容,我們僅看預告片,已對其鬼故事的主線情節略知一二,很難說會有任何驚喜,但其精心設計的鬼屋,的確勾起迪士尼鬼屋迷以往玩鬼屋遊戲的集體回憶。特別是他們在童年時於鬼屋內遊走的深刻印象,那種在萬聖節期間享受「被嚇」的經歷,彷彿重現在他們的眼前。俗稱「吃老本」,《鬼》依靠美術設計補救了空洞的主線情節,他們在無意間「碰見」舊日在腦海內縈繞不斷的畫面,確實讓他們有很強的看電影意欲。因此,他們應是《鬼》主要的目標觀眾。
   

另一方面,《鬼》內「濫竽充數」的角色,包括假扮Father Kent(奧雲威爾遜飾)而懂得驅魔的神父及假扮「通靈KOL」Harriet(Tiffany Haddish飾)的網紅,他們插科打諢的笑料,使筆者想起八九十年代在香港流行一時的恐怖喜劇。那時候幾位「驅魔人」合力趕走惡鬼,但其實他們當中沒有任何一位懂得驅魔,只以此「特殊技能」為自己的賣點,以賺取足夠金錢維持生活。那種以假亂真的錯摸橋段,他們在真正的惡鬼面前扮作鎮定,實際上卻膽戰心驚的情節,與上述《鬼》裡的笑料不謀而合。可見《鬼》能勾起亞洲觀眾對舊日港產恐怖喜劇的集體回憶。
   

不過,除了上述觀眾,其他觀眾很大可能對《鬼》不感興趣,特別是一直以來支持迪士尼電影的家庭觀眾。即使《鬼》裡的親情和愛情仍然感人,其整體上家庭及兒童的元素都不算突出,特別是嘉比(Rosario Dawson飾)的兒子Travis(Chase Dillon飾)的演出較平凡,很難說得上可愛,他與她生活化的互動亦在意料之內,其觀賞的價值不高。唯有依靠奧雲威爾遜生動的演出,其刻意「製造」的笑料才可引起觀眾的陣陣笑聲,其誇張的身體語言才可抓緊我們的注意力。

《媽,是您嗎?!》短評

靜態之中的「漣漪」

資深導演山田洋次在《媽,是您嗎?!》內以細膩的「筆觸」描寫不同年齡的日本人的眾生相,包括尋求愛情的老年人,追求穩定的中年人,以及追尋理想的年青人,不同年齡階段的日本人的喜怒哀樂盡現在寫實唯美的畫面上。
   

片中昭夫的媽媽的丈夫多年前去世,她與教會的牧師經常探訪露宿者,欣賞他關注弱勢社群的愛心和熱誠,暗戀他,希望他可以成為她的伴侶。在《我愛你》主張「愛情不是年青人的專利」後,《媽》同樣細緻地描寫她表面含蓄內裡熱情的愛情渴想,她在他面前是熱心助人的教友,但在他「背後」卻是長年累月傾慕他的戀人。雖然他倆的「愛情」到了最後沒有開花結果,但她總算在丈夫去世後再一次有機會享受伴侶在身旁的「溫暖」感覺。導演以她的臉部及上身的中特寫鏡頭,自然地表現她與他在一起時輕鬆愉快心滿意足的神情,讓她愜意舒坦的快慰心境表露無遺。
   

昭夫人到中年,只希望過著平淡安穩的生活,殊不知事業、婚姻、家庭等各方面都充滿著「漣漪」。他在工作方面面對很大的壓力,擔任人事部主管,要解僱已是多年好友的下屬;在愛情方面他與妻子日漸疏遠,感情轉淡,快要離婚;在家庭方面他與女兒於學業及工作的價值觀上有很大的差異,雙方的衝突一觸即發。導演對他面對挫折時「點到即止」的刻劃,沒有顛簸不穩的情緒,亦沒有狂莽的肢體衝突,只有慨嘆時勢艱難的黯然神傷,以及戛然而止以避免嚴重爭吵的妥協式回應。或許他在片末決定辭職,已是其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法」,亦是其調整情緒的「最佳出路」。
   

至於昭夫的女兒,她不願意繼續修讀大學課程,對「讀名校、找好工、賺大錢」的日本傳統及主流的價值觀嗤之以鼻,樂於跟隨嫲嫲一起照顧社會上的弱勢社群,並貫徹「社會平等」的價值觀。導演善於調教她說話的語氣和語調,表現年青人常見的固執和倔強,當她與昭夫的價值觀產生衝突時,她硬朗和執著的語氣和語調,充分體現其毫不讓步的個性,其簡單的幾句話,已刻劃了新一代與上一代價值觀的矛盾。導演調教演員演技的功力,在此表露無遺。
   

導演在《媽》內示範了細膩的靜態描寫的吸引力,無需過火的對白,無需激烈的肢體語言,只以平實的「筆觸」及含蓄的鏡頭,已把不同年齡階段的日本人很多時候會遇上的問題及其反應和內心世界,「鉅細無遺」地表達出來。

Green Jui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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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allel Lines

《掃毒3人在天涯》短評

人性化的處理?

作為一齣犯罪動作片,《掃毒3人在天涯》在邱禮濤執導下,動作及爆破場面震撼,飛車鏡頭有一定的可觀性,與他過往拍攝的動作片不惶多讓。不過,他的電影劇本很多時候成為被詬病的地方,雖然今次整體的故事內容較簡單,部分細節有值得置啄之處,但其主線情節仍算言之成理。

 

片中張建行(郭富城飾)為康素差(劉青雲飾)擋子彈,歐志遠(古天樂飾)為素差開車殺人,使素差對行和遠都深信不疑,認為他們是真正的毒販,而非臥底警察。無可否認,行和遠勇於為素差「犧牲」,的確能取得素差的信任,從人性的角度分析,對身邊人隨著年月累積而成的深厚感情是人性的其中一個重要的部分,素差與行和遠在生死關頭「出生入死」,讓素差視行和遠為好兄弟而對他們沒有戒心。行和遠明顯看中了素差重情重義的人性「弱點」,最後行和遠逮捕素差,秉公辦理,是其盡責的表現,但未免欠缺了一點點人性。倘若行和遠顧念舊日與素差之情而勸其為警方做事,將功補過,與強行逮捕素差的情節比較,前者的編排較符合人性本質,亦較合理。
   

此外,行在中槍命危之際於金三角獲得Noon(楊采鈺飾)的照顧,對她產生一點點感情,本屬人之常情。他感謝她的幫忙,買小禮物送給她,亦是良好人性的表現。當自小照顧她的爺爺去世後,她掛念爺爺,每天拜祭,不願意離開金三角,當他得悉泰國軍方空襲她的居住地點時,他要求她離開金三角,並移居香港,但她卻萬分不願意,堅持要留在金三角。她對原居地的深厚感情,其實與行和遠在片末返回香港時表露自己對原居地強烈的歸屬感同出一轍,一個盡攬香港景色的廣角鏡,已不言而喻。可見她與行和遠是同一類人,對人對事對物皆有情有義,與未經深思熟慮動不動便離開香港的居民,實在有很大的「差距」。
   

因此,《掃毒3》表面上是動作片,實際上是窺探人性及現今社會世態的劇情片。邱禮濤為符合市場要求而放進大量動作和爆破鏡頭,緊扣著觀眾的注意力之餘,仍然不忘言志,藉著行和遠對香港的態度,抒發自己對原居地的深厚感情。他在商業化的縫隙內依舊表露人性化的在地情懷,保留一點點個人的風格,其在藝術方面的堅持,實屬難得。

Pink Sugar

《Barbie芭比》短評

「返回」童年的感覺

《Barbie芭比》內Barbie公仔勾起萬千女性的童年回憶,在香港這個已發展的城市裡,如果你問女士:「誰在童年時玩過Barbie?」答案很大可能是: 「我們都玩過。」集體回憶當然為《Barbie》加分,但似乎導演姬達嘉域不滿足於拍攝一部「童年電影」,她有更大的野心,想透過此片探討兩性關係和性別地位等主題。


男女平等從來都是「夢」。本來Ken(賴恩高斯寧飾)甘於當Barbie(瑪歌羅比飾)的配角,樂於以男性英俊的外貌和魁梧的身材襯托她標緻的五官和苗條的身段,安於現狀,但當他走進人類的世界後,便發覺男性應在社會內擁有大權,並佔據主導的地位。其後他把男權至上的觀念帶進「芭比樂園」,使此世界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兩性之間的「戰爭」由此開展。事實上,美國至現在為止仍未出現第一位女性總統,相對不少亞洲及歐洲國家,女性的社會地位仍然低下,此片的女導演藉著《Barbie》為女權打拼,希望提升女性地位,讓她們有更廣闊的事業發展空間,這實在不無道理。因此,此片的目標觀眾不限於兒童,已成長的我們其實亦是其主要的對象。


另一方面,《Barbie》的美術設計確實引人注目。全片以鮮粉紅色為主調,觀眾觀賞此片時,彷彿在一剎那間進入浪漫不羈的幻想世界,夢想中充滿著少女情懷的小屋,演員成為「玩具」,容許真人在「芭比樂園」內活動,已證明所有玩具佈景已成為與真人一樣大小的「模型」。導演刻意「混淆」幻想與真實,讓身為觀眾的我們「進入」疑幻似真的世界,美術指導模仿Barbie的居所及活動地點而設計的場景,確實使我們產生強烈的投入感,因為我們已成為Barbie世界內的「成員」,幻想自己暫時離開現實國度,到粉紅的夢幻國度內「遊覽」。因此,從增強感染力的角度看,此片的美術設計無疑十分成功。


雖然《Barbie》的內容不算豐富,對性別問題的指涉亦未算仔細深入,但其塑造的「童年世界」的確能滿足萬千女士的夢想,特別是部分由於各種原因而不曾有機會以Barbie為伴的她們,《Barbie》確實能為她們帶來前所未有的趣味性和滿足感。故此片瑕不掩瑜,僅從美術的價值分析,此片已值得入場一看。

《別叫我「賭神」》短評

濃厚的人情味 

周潤發身為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賭神」,此銀幕角色至今時今日可能已「過氣」。六七十後的中老年人對他此經典的銀幕形象仍有一點點殘餘的記憶,八九十後的中青年人可能已對其印象模糊,千禧後的青少年甚至欠缺任何相關的集體回憶。如今《別叫我「賭神」》再次拿賭神之名為調侃的對象,讓片中的吹水輝(周潤發飾)成為失敗的「賭神」,然後講述他如何戒賭,怎樣與患上自閉症的兒子李陽(柯煒林飾)建立「親密」的父子關係。不論戲外還是戲內,賭神之名已屬「過時」,片名內出現賭神二字,只為了吸引觀眾的注意力,旨在借題發揮,與舊日王晶真正以賭博為主題的賭片相距「十萬八千里」。


《別》又是一個浪子回頭的故事,李夕(袁詠儀飾)在患了重病之際,把李陽交給父親吹水輝照顧,與其說輝改變了陽,不如說陽改變了輝。因為在兩人的日夕相處下,他倆建立了真正的父子情,初時輝對陽不瞅不睬,其後輝在無意中發掘了陽的天賦,需要依靠陽「賺錢」,遂對其態度產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本來輝只打算「利用」陽,殊不知夕與陽從小至大深厚真摯的母子情觸動了輝,讓他決心戒賭,並願意花時間和精力照顧陽。很明顯,這種勵志故事的內容沒有多大的新鮮感,他的改變全在意料之內,最後陽接納了他,亦是傳統大團圓結局常見的鋪排。


不過,《別》的優點在於其濃厚的人情味。輝與好友花叔(廖啟智飾)、表弟肥狗(白只飾)一起經營的理髮店,屬於傳統的「家族式」生意,他們在店內「一唱一和」的配搭,突顯舊式華人獨有的人情味。其實這類理髮店在八九十年代的澳門、香港、國內、台灣、東南亞甚至歐美的唐人街內都十分常見,如今再次在大銀幕出現,的確能勾起中老年觀眾一點一滴的回憶。那時候理髮店的顧客不多,通常都做熟客的生意,久而久之,店員與顧客日趨熟絡,在買賣理髮服務的關係之外,亦建立了長久的友情。一種自自然然地建立的「相濡以沫」的感情,濃得化不開,是舊日社會的重要標記。


上述標記在今天的社會內已日漸褪色,不論到茶餐廳吃飯還是剪髮,店員與顧客之間只維持商品買賣的關係,彼此能建立真感情的朋友關係,實在少之又少。《別》的主線情節其實是我們對舊日「濃情厚意」的珍貴回憶,片中店員與顧客之間談笑風生的片段,希望不要只停留在回憶裡,但願人情味在當今商業化的社會裡,不會成為逐漸被忽略,甚至被遺忘的「失物」,亦不會成為已放在「時間寶庫」內十多二十年早已被丟棄,甚至久已塵封了的「舊物」。因此,《別》的人情味其實是現今難得一見的「瑰寶」,寄望它不會隨便消失,亦不會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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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特工隊:死亡清算 上集》短評

湯告魯斯的個人表演

電影以人工智能為主題,是近年世界電影的潮流。《職業特工隊:死亡清算 上集》的創作人不忘分一杯羹,以人工智能的失控為世界危機爆發的主因,邪惡份子欲操控與人工智能有密切關係的新武器,以控制全世界,阻止他們得逞,這成為伊頓亨特(湯告魯斯)上天下海的最佳理由。 其實每集《職》都是湯告魯斯的個人表演,此集亦不例外。他高速奔跑,在火車車頂上的高難度動作,以及其高空跳傘的驚險鏡頭,都著意展現他難以取締的個人魅力,這仍然是全片最大的賣點。


湯告魯斯已超過六十歲,具有「逆齡」的體能,才可演繹片中的高難度動作。《死亡清算 上集》裡的動作鏡頭的確有不少前幾集的影子,的確能勾起不少七八十後的中年人的集體回憶,當身為觀眾的我們以為自己已變老,體能大不如前,他卻示範了中老年人仍然有很多可能性,依舊有發揮才能的機會。他是我們的榜樣,不要以年齡限制自己的發展,個人事業的巔峰與年齡無關,倘若身體健康,在六十多歲時仍然可走上事業的高峰。他在戲外戲內的成功故事正好告訴我們:中老年人依然可「搏盡」,依舊可成為有型有款的英雄。
   

《死》的故事老土,涉及多年以來在世界各地不同的動作片內多次出現的恐怖組織,情節的發展盡在觀眾的意料之內。可能編劇致力於編排四平八穩的情節,讓動作鏡頭較容易在足夠的理由「支撐」下出現,並盡量避免「喧賓奪主」,使我們聚焦於湯告魯斯的動作場面上。片中的文戲不多,值得討論的空間很少,或許創作人認為我們都會對此類動作片內喋喋不休的對白不感興趣,會成為我們的「廁所位」。現在的《死》似乎只有動作能成為被討論的元素,如果其故事內容稍有特色,相信全片的整體成績會更亮麗,會有更多值得深入探討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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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比格曼:海怪神話》短評

海怪「擬人化」               

《露比格曼:海怪神話》內露比一家身為海怪,卻「隱姓埋名」,為了躲避美人魚,決心離開海洋,到陸地生活,「假扮」成人類,希望免於被殲滅,並過著平靜安穩的生活。她的母親欠缺膽識,不敢與美人魚爭奪海洋的生存權,唯有「移民」,找尋另一不適合但能夠生存的空間。現實生活中的人類仿似《露》中的海怪,同樣需要尋覓生存的空間,但人類較貪心,通常都想擴闊自己生存的國度,多於只滿足於狹小的生活環境。例如:在地球備受人類污染後,科學家竟選擇火星為我們的另一居所,讓我們霸佔地球之餘,還可以移居至火星。海怪被迫遷居,人類卻因自作孽而主動遷居,前者與後者的遭遇實在千差萬別。

 

《露》內露比雖然在人類世界內生活,但在成長過程中難以遮掩自己的海怪特質,突然變大,恢復本性,並返回海洋,不論她的母親如何阻止她進入海洋,她都難以違反自己的本性,遑論會對母親唯命是從。現實中的年輕人與她相似,同樣按自己的本性而行,即使父母怎樣強迫他們遵從自己的指示,他們都不會盲目遵從,反而「順從自己」,跟隨個人的心意和興趣,尋找適合自己的生存空間,像她一樣,覺得陸地不合適,便毅然進入海洋。不論她還是他們,父母的指令只會在其兒時發揮效用,一旦到了青春期,她/他們便會變得自我中心,個人的意願大於一切,父母的指令已在一剎那間被拋諸腦後。
 

很明顯,《露》的創作人從人本的角度出發,把人類常見的特質放在露比及母親的個性及行為上。露比是人類世界內處於青春期的少女的寫照,反叛,喜歡挑戰權威,我行我素,視禁令如無物。她的母親仿如中年女子,追求平靜安穩的生活,留在自己的舒適區內,不敢越雷池半步,避免自己/家人墮進危險的境地。即使她與母親擁有海怪的外形和特性,仍然脫不了人本的傾向,因為創作人一開始已從人類的角度設計她倆的形象,其「擬人化」的做法使她倆與現實中的你我她無異。其實她倆「平凡」的特性是一把「雙刃劍」,既可使觀眾產生共鳴,在現實中找到她倆的「影子」,但卻又找不到任何意料之外的驚喜。因此,《露》內海怪「擬人化」的設計利弊參半,覺得它沉悶還是有趣其實只有一線之差,認為其好看與否實在見仁見智。

《奪寶奇兵:命運輪盤》短評

過去與現在

不論戲內還是戲外,《奪寶奇兵:命運輪盤》都穿梭於過去與現在,追上時代的潮流,大玩時空的交替。戲內奪寶追逐的動作場面固然緊張刺激,而鍾斯博士(夏里遜福飾)從過去走至現在,創作人依靠電腦特效「製造」年青版的他,精力充沛,追趕跑跳碰都不會輸給現今的年青人,過往《奪》系列的集體回憶全都重現在觀眾眼前,六七十後的中年觀眾必定能懷舊一番,並獲得與兒時相似的觀影體驗。因此,說影片旨在滿足我們的懷舊心理,明顯有一定的依據。

戲內鍾斯雖然已日趨老邁,但仍堅持年青時的興趣,醉心考古,把自己的生命奉獻給文物研究。當他在大學課堂內專心教學,表現自己在考古研究範圍內專業的態度,年輕的學生卻心不在焉,部分記掛著課堂以外的事情,另一些對課堂內容不感興趣,他與他們形成強烈的對比。影片末段他依靠命運輪盤回到古代,寧願留在過去,都不願意返回現在,熱愛古代的人和物,其對考古學敬業樂業的態度,可見一斑。因此,說影片呈現老年人對自身的事業終生的熱愛,有一種難以被動搖的堅持和執著,實不為過。

 

至於戲外,夏里遜福已八十歲,依然在動作片內演出,從過去至現在,他對《奪》系列的不離不棄,堅持親身上陣演出,即使用了不少電腦特效,都不會使我們懷疑他演出的誠意。因為大家都相信他已盡了最大的努力演出此角色,而創作人在動作鏡頭內運用電腦特技,實屬無可避免。因此,他的誠意可嘉,對自己演藝事業的熱愛從不褪色,雖然影片主線內盜取寶物的情節屬老調重彈,動作場面與以前的《奪》相似,難以談得上有多大的新鮮感,但他不顧自己年齡的限制而賣力演出,其實都已值得我們支持。
 

《新·幪面超人》
短評

舊與新的融合

舊式的幪面超人以暴力解決問題,這是人所皆知的「事實」,但《新·幪面超人》內本鄉猛本性善良,受自己的父親影響,不願意隨便使用暴力,即使父親因勸諭罪犯「放下屠刀」而被殺,他仍然堅持自己應盡量以非暴力的方法解決問題,因為他深信人性本善,罪犯被罪惡蒙蔽,才會走上歪路,濫用暴力,並向整個社會報復。在他的眼中,SHOCKER組織派出的強化人誤信「邪教」,被該組織利用,當然源於組織信念的吸引力,亦源於他們本身不幸的個人和家庭背景。因此,編劇庵野秀明在《新》內賦予《幪面超人》一點點新式的深度,在多年前的電視版《幪》之上深化暴力/非暴力的主題,讓《新》在內容方面創新猷。


不要以為《新》陳舊老土,與《咸蛋超人》同樣是超人打怪獸的故事,殊不知庵野秀明嘗試在《新》內加入高科技的元素,近年流行的人工智能竟成為幪面超人最終極的敵人,這是一心進入電影院懷舊的觀眾始料不及的新元素。《新》以舊式幪面超人拳腳打鬥的動作結合新式人工智能生成的「腦袋」及「語言」,是一種後現代的舊與新的「拼貼」,這是《新》在形式方面的創新。如果觀眾認為此片的動作鏡頭太少而文戲太多,繼而覺得其整體不吸引,未免低估了此片的內涵,因為《新》的核心價值不僅在於其表面的畫面,還在於其探討從舊至新的哲學意味。因此,《新》在傳統的特攝片風格內加入近年流行的科技元素,正顯露庵野秀明別出心裁的創意。
 

不過,新一代的年青觀眾可能覺得《新》內幪面超人的拳腳功夫較簡陋,欠缺高速動作的快感和刺激感,其鏡頭的轉換略欠吸引力。但正是這種較「原始」的動作設計,才可勾起現今的中年觀眾童年時觀賞電視版《幪》的集體回憶,可能庵野秀明的野心太大,一方面需要以舊式的畫面吸引中年觀眾,另一方面又需要以新式的高科技元素吸引較年輕的觀眾,在顧及新舊元素的融合下,難免有點顧此失彼。人工智能操控的大壞蛋在貌似舊式的日本社會裡出現,幪面超人的盔甲和裝備卻仍然停留在八九十年代的水平,這證明人工智能的科技感與周邊傳統的環境格格不入。因此,《新》內舊與新的融合是否好看?是否具吸引力?實在見仁見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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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短評

誰是「怪物」?             

《怪物》的故事源於一宗湊(黑川想矢飾)被欺凌的事件,究竟他的老師保利(永山瑛太飾)、母親早織(安藤櫻飾)、同學依里(柊木陽太飾)、他本人還是整個教育制度是「怪物」?  所謂「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從相異的角度分析,會有截然不同的想法。


老師保利是「怪物」。雖然他是一位有心有力的好老師,但因為他制止湊對同學的報復,不慎弄傷了湊,又較沉默寡言,不太懂捍衛自己的權益,以致校方高層以他為「代罪羔羊」,強迫他辭職。與其說他是大好人,不如說他是整個制度的受害者,是群眾壓力之下的「犧牲品」。
   

母親早織是「怪物」。她母兼父職,需要獨力照顧湊,愛子心切,看見他受傷後,急於找尋「真兇」,不理會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只求為他復仇,並要求校方承認罪責,作出行動。她善用日本學校的投訴文化,即使不一定能補償他的精神和肉體的損失,仍然務求校方高層給她一個圓滿的交代。

 

同學依里是「怪物」。雖然他是小學生,但已有明顯的同性戀傾向,愛上湊,希望經常與湊在一起。他表露當時被視為異常的性傾向,家人決心「醫治」他,強迫他改變,要求他喜歡女性。在當時保守的大環境下,他被歧視,難以與主流的思想抗爭,但又不願意屈服,陷入極度矛盾的心理狀態。

 

湊本人是「怪物」。因為他被老師保利不小心弄傷後,沒有向母親早織說出事件始末的真相,導致她誤會了該老師,以為老師故意欺凌他,她為他伸張正義,其實源於她對老師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的誤解。他沉默地面對自己的處境及周邊發生的事情,且不懂為老師澄清事實,明顯未能替他人著想。

 

整個教育制度是「怪物」。在日本,教育已被「轉化」為服務性行業,老師是「銷售員」,家長和學生是「顧客」。老師做錯了事,必須向家長和學生道歉,不論事實真相如何,老師必須先認錯。片中校方高層代表老師多次向早織致歉,卻未弄清欺凌事件的始末,已證明道歉已成為老師在家長面前必須履行的「禮節」。道歉背後是否真心?是否合理?這竟是無人會關注的事情。

 

因此,《怪物》的片名具有高度的諷刺性。編劇坂元裕二從不同角度闡釋「誰是『怪物』?」的題旨,讓觀眾反思處於不同位置的持份者如何使自己成為「怪物」或者外在的環境怎樣令他們成為「怪物」。不論主動還是被動地成為「怪物」,同樣使我們進行深刻的反思,進而把自己看見的影像聯繫至相似的現實世界內。

Pink Cream

《教父冇限耆》短評

演繹過火?

近年來,荷里活喜劇電影的數量越來越多,「教父」系列為數不少,但羅拔迪尼路及斯巴頓馬尼卡高是否有演繹過火之弊?這實在見仁見智,因為他們類似話劇演員的誇張演出確實使不少觀眾捧腹大笑,觀眾進場看《教父冇限耆》之前,都會期望他們使出渾身解數,以外露的身體語言表現片中沙寶與兒子斯巴頓不一樣的個性和行為。沒錯,上述兩個角色與現實中的大部分人都有一點點「距離」,可能他們刻意突出其「超現實」的形象,讓我們對他們產生深刻的印象,而他們滑稽搞笑技藝的延續,持續地勾起我們的觀影興趣。


不過,《教》只以生活化的情節貫穿全片,未婚夫妻見雙方的家長,由於家庭背景、風俗及文化習慣的差異,造成種種尷尬的情況和相關的笑料,一輪「大龍鳳」後,最後雙方家長摒棄前嫌,有情人終成眷屬。全片的故事老土,談不上任何新鮮感,但斯巴頓嫌棄父親沙寶的舉動,卻能使現實生活中的我們有一點點反思。我們這一代與上一代有代溝的問題,這實屬正常,我們覺得他們的行為舉止古怪,與我們有很大的差異,這亦很正常。但我們能否接納他們與我們的眾多不同之處?我們能否包容他們不屬於主流的奇異行為?這是他們對我們忍耐力的挑戰,亦是我們一生要學習的「功課」。


初時斯巴頓瞧不起父親沙寶,認為他的怪異言語和行為並不得體,破壞了自己的形象,甚至嚴重影響他與未來外父外母之間的關係,故希望他能離開外父外母的家,避免影響自己。其後巴頓覺悟前非,再次找他回來,嘗試接納和包容他,這種轉變在現實中不容易出現,幸好這只是電影橋段,從嫌棄至接納,從衝突至和好,似乎太輕易。現實中已長大的兒女可能花十多二十年仍然未能接納父母的缺點,遑論能包容他們失禮的言語和行為。因此,《教》的片末像其他電影一樣,表明「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看來此片「虛構」的成分甚多,其對所謂的「現實」的指涉,只限於其生活化的主題,「現實」的成分甚少,所佔的比例甚低。

Father and Son Playing

《變形金剛:狂獸崛起》短評

日益進步的視覺特效

《變形金剛:狂獸崛起》最值得欣賞的地方,當然是其日益進步的視覺特效。經過這麼多年,荷里活的電腦特技不斷發展,其視覺效果有長足的改進,這實屬正常。現今博派的機械人變身再不用遮遮掩掩,可以「光明正大」地讓大家看,其變身的速度減慢了一點點,讓觀眾看清楚變身的細節,對《變形金剛》迷來說,確實是一種緊貼動畫效果的視覺享受。雖然博派成員與對手打鬥的鏡頭熟口熟面,稱不上創新猷,但較仔細的鏡頭實在有另一番吸引力。相信《變》的IMAX版更能活靈活現地展現細膩的視覺特效。
   

另一方面,《變》涉及人類與其他異族的相處,視共存為唯一的出路。沒錯,人類在異族面前,通常都抱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心態,對著變形金剛亦不例外。諾亞·狄亞茲(安東尼·拉莫斯飾) 穿著鎧甲,成為博派的成員,意味著人類已與變形金剛等外星人「融合」,撇除對異族排斥和抗拒的舊有態度,「合體」的舉動證明人類可以有很多可能性。自我中心的人本主義已成為過去,包容和接納開始成為最受尊重的主流價值。故《變》的創作人明確地指出人類的「出路」,倘若我們不想在極短時間內看見大型戰爭的爆發,並迅速走向滅亡,與異族融洽相處應能延長人類世界的「壽命」,而包容和接納相信能成為救世的不二法門。因此,《變》在述說虛構國度的發展之餘,亦能給予身處在現實世界裡的我們一點點啟示。
   

此外,《變》內四種族群包括人類、博派、密斯武與魔神共存,要維持長時間的和平,的確有一定的難度。異族之間的衝突,其實影射人類世界內不同種族之間的紛爭,歧視問題歷經數千年仍未獲得徹底解決,《變》能讓觀眾投入其中,關鍵在於其對現實世界的指涉,使我們在觀影的過程中把自身現實社會的狀況投射在《變》設計的虛構世界內,並視片中人類、博派、密斯武與魔神為世界上白人、黑人與黃種人等不同種族,影片內爆發的戰爭正好警告我們:要時刻保持初心,避免衝突,珍惜和平,只有這樣,才可享受穩定、幸福、愉快的生活。

《蜘蛛俠:飛躍蜘蛛宇宙》短評  

善用動畫的優勢

融合動畫與多元宇宙概念的做法不算新鮮,《蜘蛛俠:飛躍蜘蛛宇宙》繼續善用動畫的優勢,創造數百種不同的時空,讓觀眾目不暇給,貫徹著多元宇宙的主題。事實上,要拍《蜘》的真人版並非不可能,特別是現今電腦特技盛行的年代,要用電腦繪畫大量相異的場景,不是不行,但所費不菲,找投資者必定不容易。如今運用繪畫的技巧把抽象的畫面活現觀眾眼前,其天馬行空的設計,雖然不真實,但卻帶來一種「印象派」的風格。特別是蜘蛛俠進入錯置的時空裡「動彈不得」的遭遇,創作人運用另一種繪畫技藝呈現他的境況,使影片別具藝術性,亦證明他們繼續嘗試把此MARVEL系列的作品提升至另一種層次。《蜘》融合商業與藝術,嘗試為觀眾帶來「別樹一幟」的感覺,其大膽創新的精神,殊不簡單。
   

另一方面,真人版電影受限於真人跳躍及活動的速度,如果用電腦特技調教,便會顯得虛假,原有的真實感便會大打折扣;而《蜘》內各位超級英雄高速跳躍的虛幻畫面,配合色彩豐富的背景,卻充滿非一般的美感。可能創作人不甘心於讓觀眾很容易便消耗了兩個多小時後卻對影片的畫面毫無印象,刻意使其色彩斑斕的鏡頭建立只此一家的獨特風格。即使《蜘》的故事主線依舊是超級英雄救人救世的傳統情節,都仍然能緊扣觀眾的注意力,因為多不勝數的畫面變化為大家帶來官能刺激,這就像後現代的電子音樂充滿著劃時代的變化及新世代的新鮮感。部分觀眾可能認為影片的畫面過於雜亂,不容易看清楚其構圖的每一細節,但可能這就是後現代的拼貼風格,把貌似「風馬牛不相及」的鏡頭連接在一起,以類似「萬花筒」的多種顏色建立視覺上的漫畫感。
   

因此,《蜘》的可觀之處在於其難以取締的美術風格,這是其具有的最高價值。筆者觀賞《蜘》時,仿如在藝術館內欣賞歐洲印象派風格的畫作,其連續式畫面,特別是動作鏡頭,具有後現代的唯美畫風,每一個鏡頭都可以是一幅「畫」。如果只視《蜘》為主流的商業電影而罔顧其藝術價值,實在有低估了《蜘》,並貶視了創作人的一番苦心之嫌。

《小魚仙》短評

包容與接納的可貴

從戲外至戲內,《小魚仙》的創作人強調包容與接納的可貴。戲外從非裔人士荷爾貝莉飾演小魚仙艾莉奧開始,坊間爭議聲音不絕,但導演洛·馬素仍然堅持找她演出,壓倒歧視的聲音,尊重種族的多元性,讓影片呈現有色人種的另一種美。事實上,她是否美麗實屬見仁見智,如今她落力演出,希望讓觀眾欣賞她努力的成果,盡己所能地說服觀眾黑人演員可以有很多可能性,以往由白人壟斷的角色現在都可由黑人擔綱演出,藉此強調種族平等的珍貴。《小》在開拍之初已備受白人至上的種族主義者非議,反映種族平等仍未實現,從古代至今時今日,這依舊是世界上有色人種奮鬥的目標。


 至於戲內,初時海上王國因艾莉奧的母親以前受人類所害而死亡,導致她的父親對陸上的人類王國異常恐懼,並立法禁止所有海洋生物走上地面與人類接觸,很明顯,陸上與海上王國的隔閡甚深,彼此互不相干,遑論會有任何接觸。艾莉奧不相信所有人類都是壞人,遂向父親提出自己要與人類接觸,強調包容與接納的可貴,可惜初時父親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不願意讓她走上地面,至後來她堅持要與艾力王子(祖納候堅飾)一起,她與他的愛使父親動容,終讓她嫁給他,以結婚的大團圓結局完場。他倆締結婚盟,象徵海上與陸上王國重新接觸的開始,亦暗示海洋生物與人類彼此包容和接納的可能性。片中兩族在他倆結婚之後能否和平共處,尚是未知之數,惟《小》的創作人樂觀地盼望異族之間的相處會有美好的結局,正象徵人類社會內不同種族之間幾經了解和磨合後,終能包容與接納對方,並融洽地共存共處。
   

世界本是多元,人類社會歷經古代至當代數千年來的變化,雖然經濟和社會不斷進步,但種族問題仍然未獲得徹底的解決。如今《小》的出現,正好提醒我們,要包容與接納一些與自己不同的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觀念已經過時,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長處,正如每一個種族都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因此,過度固執地排除異己使自己的種族不能進步,亦必然導致嚴重衝突的爆發,對己對人都沒有好處,故包容與接納其實是融洽相處的大前提,亦是整個世界達致終極和平的必要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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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衡凶間之
罪與殺》短評

懸疑氣氛濃烈

《失衡凶間之罪與殺》與上集截然不同,今趟以懸疑罪案片登場,不再以鬼影搖曳的恐怖空間為賣點,只以暗黑的場所「製造」濃烈的懸疑氣氛,沒有鬼,但觸及殘酷的人性,反而比鬼更可怕。

 

《頭髮》內深夜髮型屋的店主(黃又南飾)喜歡蒐集不同髮式的頭髮,陰沉的氣氛配合他不苟言笑的外表,力求營造懸疑氣氛,Maggie(衛詩雅飾)進入髮型屋時「一步一驚心」帶來的驚慄感,把整部短片的恐怖氣氛帶進高潮。觀眾容易投入其中,源於導演許學文對環境精心的佈置,讓他與她準確地捉摸角色的神髓,亦讓他「含蓄」地展現其鮮為人知的內心世界。《頭》呈現與別不同的驚嚇感,導演及演員皆功不可沒。

 

《貓劫》暴露了人類拿貓來發洩自己的情緒的殘酷人性,片中貓被虐待殘殺的鏡頭,容易使觀眾、特別是愛貓人士「毛骨悚然」。此片的起承轉合較接近主流的商業片,從Nora(蔡思韻飾)與Aaron(陳毅燊飾)救貓開始,至越來越多殺貓案的真相被公諸於世,其後愛貓與殺貓人士正面「對壘」的情節掀起高潮,至最後「正義得勝」,以愛貓者伸張正義告終。劇本四平八穩,唯一切盡在觀眾的意料之內,沒有帶來驚喜。
   

《闇室》在「製造」懸疑氣氛方面別具一格,當牙醫 Steve(朱栢康飾)被殺後,近期與他接觸的病人國軒(劉俊謙飾)及每天都與Steve合作的護士心瑤(林嘉欣飾)皆有嫌疑。故事發展兜兜轉轉,編劇刻意安排不少「煙幕」誤導觀眾,讓我們誤以為某君是真兇,殊不知……,真兇現身帶來的「驚喜」,正是之前精心佈局的成果。故劇本是《闇》的亮點,編劇的細緻鋪排,令「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情節活現眼前,這正是其濃烈的懸疑感的最主要源頭。
   

很明顯,《罪與殺》比上集出色,上集在營造恐怖感方面「搔不著癢處」,其「山雨欲來」的氣勢卻欠缺相應的情節的承接,導致它「雷聲大,雨點小」。相反,《罪與殺》卻在情節鋪排及承接上皆有符合比例的「交接」,讓觀眾的期待和期望獲得滿足,亦使大家欽佩創作人營造懸疑氣氛的「功力」,並對香港的罪案片重拾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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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時速10》

「過山車」式的快感

對喜愛玩手機遊戲的年青一代來說,《狂野時速10》繼承以往的傳統,充滿著「過山車」式的快感,那種「三分鐘一小打,五分鐘一爆炸,十分鐘一大打,十五分鐘大爆炸」的商業計算成為全片最能吸引觀眾的地方,因為此類影片的目標觀眾以男性為主,其提供的視聽刺激足以成為他們入場觀影的最佳理由。


無可否認,影片的整體內容雖然簡單,但總算為他施展飛車特技提供一個合理的理由。《狂10》從始至終集中敘述毒梟之子丹堤(積遜·莫瑪飾)如何發動恐怖襲擊,陷阿當(雲·迪素飾)的團隊於不義,使他們成為頭號通緝犯,導致他左右做人難,一方面被警方追擊,需要逃避他們的追捕,另一方面又被丹堤以他的親人和朋友作威脅,令他顧及自身安危之餘,又要想盡辦法為身邊人著想。全片繼續以飛車為故事發展的核心,這是最具刺激感的追擊和追捕,亦是其緊扣觀眾注意力的方法。因此,倘若嫌此片的文戲不足,劇本空洞,這其實是荷里活商業片常見的無可避免的犧牲,亦是片商為了爭取較高票房所付出的代價。


此外,《狂10》是全球化電影的典範,羅馬、倫敦、里約熱內盧等大城市成為其取景的地點,對這些城市俯視廣角鏡的拍攝,讓它們的美景盡入眼簾,觀眾看電影時,彷彿進行視覺旅行,即使沒有機會親身到當地遊覽,都可以透過此片觀賞當地的建築物和自然美景,亞洲觀眾只需花一百多元港幣便能進行虛擬的歐洲旅遊,這實在值回票價。現今亞洲觀眾已是全球其中一群最有消費力的受眾,故《狂10》的國際化拍攝,與其針對他們的市場考慮,有或多或少的關係。
   

另一方面,片中阿當仍然是一個大好人,為了拯救其他人,可以置自己的生死於度外。從片首開始,他便努力地把梵蒂岡內由丹堤策劃的巨型大爆炸的殺傷力減至最低,視其他人的生命比自己重要,具有捨己為人的精神,是動作片內常見的英雄。其後見慣見熟的英雄救美情節,確實有「老掉大牙」之弊。幸好全片牽涉國際性的交易和陰謀,顯現創作人全球化的視野,總算讓舊式的故事情節獲得精美的「包裝」,即使未必追得上現今先進的數碼化潮流,最低限度仍未顯得老土過時,加上眾多時款跑車的出現,更讓全片在外觀上緊貼潮流。
   

由此可見,《狂10》在劇本方面有需要批評之處,幸好瑕不掩瑜,其持續的視聽刺激使觀眾喘不過氣,僅入場享受差不多超過兩小時的打鬥、爆炸和特技,已足以令動作片影迷心滿意足。不過,片末留下的「尾巴」,讓下集萬眾期待的角色出現,這是Marvel系列電影常用的伎倆,放進《狂》的系列內,卻有點「畫蛇添足」,因為上述角色不是令人驚詫的「大人物」,其對觀眾造成的心理震撼,確實及不上Marvel系列電影內最新的漫畫人物登場,且此角色曾在以往的《狂》內出現,如今預告他在下集再次現身,實在不算為觀眾帶來驚喜。故他突如其來地出現,實在有點多此一舉。

《驚天救援》短評

上乘的劇本及場面設計技巧

作為講述消防員經歷的國產片,導演彭順交足功課。《驚天救援》內大型爆炸場面的震撼、民眾逃生鏡頭的揪心、兒子掛念消防員父親的不捨、消防員盡忠職守捨己救人的犧牲,都容易使觀眾感動落淚。特別是其中一位消防員讓獲救者戴上氧氣罩,自己甘願犧牲,更顯出他的偉大。

現時國內的電影特效一日千里,《驚》內火災爆炸鏡頭別具實感。片中化工廠大爆炸釀成遍地滿目蒼夷,那種全地被大規模摧毀的恐怖感,不下於荷里活末日電影裡類似的鏡頭。證明國內的視覺特效已慢慢追上荷里活,雖然仍未算是國際級,但最低限度其震撼性的場面對觀眾的心靈產生或多或少的衝擊。故火災是其中一種具極大傷害性的人類災難,此說並非言過其實。

 

此外,《驚》在文戲方面亦花了不少心思。影片提及消防員的女朋友猶豫自己應否嫁給他,因他平日的工作非常危險,以致她有建立家庭後失去丈夫的憂慮。或許每位女士都需要有安全感,對他進入火場導致自己經常擔驚受怕,實屬人之常情。但其後她親歷災難,了解消防員存在的重要性,以及他們拯救受災者的偉大,始了解她成為他的心靈「支柱」,其實是他繼續幫人救人的動力,亦是他心理上最大的「避風港」,故她對他的支持其實對他自己甚至整個社會有很大的裨益。上述情節具有一定的真實性,因為它與現實中身為消防員的另一半的忐忑不安的心理十分吻合,容易使她們產生共鳴。

由此可見,《驚》的創作人在劇本及場面設計兩方面都下了不少功夫。倘若香港觀眾基於此片是國產片而放棄觀賞,這實在十分可惜,亦浪費了他們在認真製作的過程中所花的大量時間和精力。
 

《指尖觸到的愛》

母愛能改變「一切」        

闡述母愛的電影並不罕見,《指尖觸到的愛》以母親令子(小雪飾)對小智(田中偉登飾)的愛表現母愛的偉大。很多時候,我們眼耳口鼻的功能都正常,便以為一切都理所當然,殊不知《指》內小智年幼時失去視力,至十八歲時失去聽力,成為全盲聾人士,當我們看見銀幕上的他時,便覺得自己十分幸福。因為我們能與別人溝通,不會像他「被迫」斷絕了與人溝通的渠道。幸好令子不單沒有放棄他,反而不辭勞苦地幫助他,在他盲聾以後,為了與他溝通,發明了「手指點字」,為他原本孤寂的世界增添色彩。她付出的愛並非必然,因為她需要犧牲,除了自己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的父親及兩位哥哥亦同樣付出不低的代價。每個人擁有的時間都一樣,她亦不例外,當她把自己的精力和時間全放在照顧他的職責上,無可避免地冷落了丈夫和另外兩位兒子。他們向她發出的怨言,使她感到無奈,但了解他倘若欠缺了她的照顧,他的人生便會失去了「支柱」,甚至失去了希望,她念及他迫切的需要,故有繼續專心照顧他的動力。因此,母愛得以在他身上實踐,除了她甘心樂意外,他的父親和兩位哥哥都需要忍耐,才可無私地讓她集中精神照顧他,否則,家人之間原本和諧的關係定必被破壞,嚴重的家庭問題亦必隨之而生。

 

《指》改編自真人真事,令子對小智的愛別具真情實感,此源於影片對她對他的關顧的多面向描寫。例如:當他年幼時眼睛開始有毛病,她焦急地帶他看醫生,想盡辦法要使他的眼睛康復。他將近全盲時,她十分擔憂,為他尋找解決問題的辦法,並陪他學盲人的凸字。當他又盲又聾時,她不知所措,唯有依靠觸覺與他溝通。不論感性的情緒還是理性的行為,《指》都能仔細地描寫她,而小雪亦能運用適度的身體語言演繹母親對兒子不離不棄的愛,其長年累月的關心和照顧,不可能不勞累。她的堅持,為他著想而絕不撇下他的情,從不計較而無限度付出的濃濃的愛,使她成為天下母親的榜樣。人有千百萬種,母親亦一樣,有些母親在兒子/女兒出生後,不理會他/她,在下班後只顧著發展個人的興趣,假日期間甚至四處遊玩,使他/她不能獲得適當的照顧,亦錯失了彼此共處的寶貴時光,《指》裡深深的母愛,恰巧成為此類不稱職的母親的當頭棒喝。因此,此片能成為育兒的教材,其崇高的母愛,絕對值得天下的母親學習。
   

《指》作為日本電影,即使演員說日語,全片充滿著日本文化的色彩,仍然不會阻礙我們理解影片的核心內容。因為其主題有一種跨民族的普世性,觀眾不懂日語,對日本文化一竅不通,不要緊;不曾成為母親,不曾養育兒子,不要緊;只需要有人類與生俱來的情,曾經與家中的母親溝通相處,便可清楚了解令子對小智偉大的母愛。《指》觸動觀眾心靈深處的關鍵,在於我們很容易把自己的情感投射在電影角色內,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可能曾經成為關顧者/被關顧者。關顧者可以視自己為令子,被關顧者可以視自己為小智。雖然我們不曾在日本生活,亦不曾接觸全盲聾者,都可以投入其中,此源於我們有一些關顧別人/被關顧的經歷,有一種人類與生俱來的真情。關顧者付出的點點滴滴的愛,被關顧者接受的深深淺淺的情,都讓我們異常感動,甚至使我們的內心泛起「陣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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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守護隊3》短評

大愛的偉大

《銀河守護隊3》比之前的《復仇者聯盟》系列出色,在於前者貼地而人性化的內容,與後者天馬行空的故事情節大相逕庭。《銀3》內火箭浣熊經過基因工程改造,經歷痛苦的過去,雖然身形比其他同類高大,其智商亦較高,但牠慘痛的回憶卻是其一生中最大的遺憾。牠看著好友被殺而自己沒有能力拯救牠們,不能實踐對牠們的大愛,有一種難以用言語表達的無奈,不能改變殘酷事實的不安,深深地刻印在牠的心底裡。影片內容指涉人類深厚的情,容易牽動我們的情緒,特別是一部分具豐富同情心的觀眾,更容易感動落淚。


另一方面,《銀3》內銀河守護隊的各成員的特異功能不多,但其情深義重的大愛,平等地對待人類及其他生物,著實偉大。很多時候,人類自恃為萬物之靈,比其他生物高一等,對牠們的尊重程度十分有限。但各成員卻不會歧視牠們,不論牠們的樣貌和身形如何,他們都會拯救牠們,不分彼此。這種深深的愛,已超越階級和等級,並貫徹地實踐「眾生皆平等」的崇高理念。因此,《銀3》裡理想中的大愛,在現實生活中或許不存在,但在Marvel宇宙的虛幻世界裡卻得以發揮至極致,這是筆者觀賞此片時意料之外的得著。
   

此外,《銀3》內各成員以大愛融化一切,仇敵在他們面前都會被視為人,這使仇敵不再與他們為敵,轉而成為他們的朋友。例如:有一位敵人問其中一位成員:「為甚麼我是你的敵人,但你仍然會救我?」那位成員沒有長篇大論地解釋他救人的動機,只輕描淡寫地回應他,以行動取代多餘的言語,使他改邪歸正,甚至加入銀河守護隊。這種較理想化的情節可能不會在現實生活中出現,但其大愛的偉大正表明他們都是不折不扣的英雄,或許現實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較疏離,每個人都不容易表達自己對別人的愛,遑論能以大愛對待陌生人甚至仇敵。因此,《銀3》展現的是虛構的小康社會,其理想化的人性在現實中絕無僅有。
   

由此可見,《銀3》的創作人從基本的人性出發,無需賣弄天馬行空的故事情節,亦無需故弄玄虛地製造視覺特效,只需依靠較簡單的故事內容觸動觀眾的心靈深處。撇除所有花巧華麗的「包裝」,回歸人性的本質,對觀眾來說,其實已很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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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捕殺人狂》

反映美國本土的社會問題

在美國本土社會內,恐怖襲擊日趨普遍,《追捕殺人狂》的創作人拿著此題材拍電影,亦不是首次。《追》內除夕夜發生的無差別屠殺,應屬變態殺人狂所為,唯一與現實生活中類似事件的不同之處,在於沒有恐怖組織承認發動此襲擊,這構成全片最重要的懸疑點。片中女警艾蓮娜(莎蓮活莉飾)被招募偵查此事件,源於她濫藥的前科,可能與殺人狂同病相憐,因為兩人同樣心靈脆弱,同樣處於社會的邊緣。她的確不負所托,用盡所有辦法找出真兇,雖然初時處處碰壁,但其後逐漸有頭緒,終能捕獲真兇,在一步一步查案的過程中,觀眾跟著她的腳蹤,確實有抽絲剝繭地重組案情,以找出真相的趣味,但片末真兇突然在她面前出現,欠缺了細緻的鋪排,卻又顯得過於簡單輕易。《追》為我們帶來「風雨欲來」的驚慄感,至結局卻草草收場,明顯浪費了之前仔細鋪排的一番苦心,我們本來專心留意畫面內的每一項細節,殊不知最後簡單地結束,其「虎頭蛇尾」的安排,可能會令不少觀眾失望。

 

 無可否認,《追》的創作人刻意透過《追》反映美國本土的社會問題,其中槍械管制及社區管理問題最受美國觀眾關注。眾所周知,美國是全世界最崇尚自由的國家之一,每位成年人都可以購買槍械,但隨著恐怖襲擊問題日趨嚴重,槍械管制亦引起公眾關注,《追》內一次恐怖襲擊引起全球對美國槍械管制問題的關注,此情況與現實社會相似,同樣在每次類似的恐怖事件發生後,傳媒都會大篇幅而高調地討論上述問題,可惜在該事件結束之後的一段時間內,整個社會便會對此問題不了了之,遑論會提出任何解決問題的有效辦法,《追》反映現實,諷刺上述同一情況,美國本土觀眾必定感同身受。同一道理,《追》內恐怖襲擊發生後,地方政府沒有採取任何措施阻止之後可能發生的襲擊,罔顧區內居民的安危,亦沒有任何封區的舉動;當市長向FBI首席調查員林瑪(賓曼迪臣飾)說其他區域在多次恐怖襲擊後都沒有封區,甚至當年911事件發生後亦沒有封區,故該區實在沒有封區的必要,市長把經濟發展置於居民生命之上,對經常強調人命至上的美國來說,實在是相當大的諷刺。因此,《追》的創作人在刻劃社會現象方面明顯花了一番功夫,對現實的仔細觀察確實可引起當地觀眾的共鳴。


不過,故事情節裡最重要的是人物,但《追》對艾蓮娜的心理描寫略欠深刻,導致她被提拔查案的可信度較低。例如:關於她個人問題的探討的鏡頭不多,遑論能挖掘她內心世界的陰暗處。每次她出場時,創作人都把焦點放在她查案的過程內,反而忽略了其對她過去的經歷的描寫,或許要交代她濫藥的原因,需要拍另一齣電影解釋,如今只用「三言兩語」透露她心理問題的源頭,似乎過於簡單,亦難以使觀眾深入了解故事的內容。幸好莎蓮活莉演出投入,運用適切的身體語言表現她對真兇「又愛又恨」的矛盾心境,一方面萬分同情他因不幸的遭遇而造成的變態行為,另一方面又對他無差別地槍殺別人的殘暴行為恨之入骨,她努力地演繹角色複雜的精神狀態,即使偶有未到位的情況,亦情有可原。因此,《追》優劣互見,其值得觀賞與否,在於各位習慣性地從那一角度看電影,亦在於大家觀影時把焦點放在那一位置上。

《調教你丈夫》短評

「男女換位」仍然是話題?

《調教你丈夫》很明顯給予觀眾過時的感覺。在今時今日,世界各地女性的社會地位已日益提升,她們不少已佔據管理層的位置,甚至擔任總統和首相等最高領導者,這已非甚麼新奇的事。可能中國國內仍然有些大男人瞧不起女性,但筆者相信人數不多,因為女性身分日趨尊貴已是大勢所趨,故片中胡鐵男(常遠飾)的出現,他有點貶低女性的公開言論,在上述的趨勢下,確實有點「不合時宜」,甚至與現今的潮流格格不入。因此,《調》從角色設定開始,已難以讓觀眾投入其中。


此外,片中鐵男進入一個「錯位」世界,男尊女卑變為女尊男卑,「男女換位」在今時今日仍然是話題?答案肯定是「不」,因為讓男性體驗懷孕、照顧小孩的辛勞,已不是新鮮事。他難以適應「錯位」世界,被迫進入特別班接受再培訓,學習如何成為賢良淑德的家庭主夫,跟著懷孕生子,被貶抑歧視,源頭在於他生的是兒子而非女兒。男女傳統身分角色地位的對調,在近十多二十年來的換位思考活動裡已十分常見,今趟導演張琦拿此題材拍電影,其實已給予觀眾「老掉大牙」的感覺。片末他從「錯位」返回正常世界,了解女性的辛勞,知悉她們的才能,不再歧視她們,反而主動提拔她們擔任公司的管理層,他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主要源於其在「錯位」世界裡的親身體驗。故事發展的橋段全在觀眾的意料之內,欠缺驚喜,遑論會有甚麼新元素,即使在影片中段加插一些貌似諧趣的舊時代歌曲,在「主菜」不濟下,加入更多可有可無的「配料」,仍然於事無補。因此,《調》追不上時代,已是劇本最嚴重的毛病。
   

作為國內電影,《調》的創作人以社會性的話題為故事的核心,本來無可厚非,但展現的層次太低,披露的現象太表面,就是全片最大的問題。在「錯位」世界內,鐵男只體會在家照顧小孩及做家務的勞苦,便認定女性很偉大;創作人從未「進入」她們的內心深處,亦未深刻披露她們對小孩付出的耐性、愛和關懷,這使他的體驗流於表面,其只聚焦於不斷做家務以致休息時間不足的辛勞,亦反映創作人對女性心理和精神層面的了解不足。因此,他們製作《調》之前,其實應蒐集更多關於女性內心世界的資料,只有這樣,才可深化影片的內容,並提升它的層次。

Pink Sugar

《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
那件事》短評

別有一番風味

很多時候,喜劇可以是悲劇,悲劇亦可以是喜劇。《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內警察吳明翰(許光漢飾)誤打誤撞撿了紅包,初時不願意與毛毛(林柏宏飾)冥婚,引致他衰運連連,不斷闖禍的經歷對他來說是悲劇,但對觀眾而言卻是喜劇,因為我們看見他滑稽的動作及粗心大意的肢體動作,活像銀幕上常見的搞笑角色,使我們容易捧腹大笑。《關》的創作人對喜劇節奏的觸摸十分準確,「連珠炮」的笑料與他外露的身體語言的配合,成功跨越港台兩地的文化鴻溝,相信此片在台灣賣座之餘,在港亦會大受歡迎,最低限度香港觀眾應不會「水土不服」。


另一方面,《關》的創作人懂得在適當時候轉移觀眾的焦點,讓我們欣賞故事的多元性。當片中男男冥婚的笑料維持了一段時間後,許光漢與林柏宏不再繼續進行「馬拉松式」搞笑,改由明翰主動替毛毛偵查他被殺的真相,當時的氣氛突然變得嚴肅,讓我們不敢再胡亂地發出笑聲,轉而耐心地追看故事的發展。其後全片以江湖式的情節告終,又彷彿使《關》增添久違了的現實感。創作人把恐怖、懸疑與寫實共冶一爐,讓《關》成為香港《開心鬼》、《無間道》與《古惑仔》電影系列的「合成品」,筆者相信編劇兼導演程偉豪是舊日香港電影的影迷,十分熟悉其明顯和典型的標記,透過台片找到港片的影子,是我們觀賞《關》時意料之外的驚喜。
   

例如:毛毛與明翰陰陽跨界的對話,只有明翰看見毛毛而其他人卻看不見他,導致其他人誤以為明翰自言自語/對著空氣說話,這種「錯摸式」橋段在八十年代的《開心鬼》系列內隨處可見。《古》的元素亦在片中的江湖橋段內大派用場,十多二十人跟著資深的大佬出場,其氣場及氣勢與當年《古》的場面設計不相伯仲,可見其有很大程度的參考成分。而《關》的警匪情節亦有《無》的臥底特色,其警賊難分的尷尬,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的迷惘,亦同樣在《關》內成為明翰生命中的轉折點。
   

由此可見,《關》仿如我們少吃的「雜錦餐」,未必能滿足每個人的口味,但我們卻可因應自己的喜好而「各取所需」,亦可在異地電影內懷念舊日香港的影像文化,就像吃台式魯肉飯時憶起香港豬肉的原始味道,觀賞《關》時實在別有一番風味。

Painting Wall

《燈火闌珊》

忘不了的情

《燈火闌珊》的創作人對香港霓虹燈的懷念,使這齣戲以此獨特的文化特色為核心。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旺角、灣仔等鬧市布滿霓虹燈,當時的香港人習以為常,覺得它們除了宣傳特定的本地品牌外,還可照亮整條街道,一組燈排在一起,更構成香港不可取締的地區特色。時移勢易,由於近年香港颱風的數量逐漸增加,霓虹燈掉下會構成安全問題,故這些燈陸續被拆,這使霓虹燈成為「歷史遺跡」。在此片放映前,有一位霓虹燈師傅接受訪問,說現時已甚少製造這些燈作為宣傳的用途,很多時候只與藝術家合作,讓它們成為供人觀賞展覽的藝術品。很明顯,片中江美香(張艾嘉飾)對霓虹燈情有獨鍾,因為這種燈盛載著自己與已去世的丈夫楊燦鑣(任達華飾)的珍貴回憶,舊日他們一起造燈的片段,正暗示她對他深切的懷念。與其說她藉著再次造燈的過程懷緬舊日與他同在共處的日子,不如說她象徵現今已屆中老年的香港人,藉著霓虹燈懷念舊日的香港,抒發自己對舊物舊事離不開的愛,忘不了的情。
   

《燈》講述了在世的人對已去世的親人的懷念,容易抑鬱成疾,而心病還需心藥醫,不可能單靠藥物治癒,需要完成整個懷念的「儀式」,才可放下捨不得的親情。在燦鑣去世後,美香難以接受他已「離開」的事實,遂在每晚與女兒楊彩虹(蔡思韵飾)吃飯時,都會多放一碗飯,假裝他仍會與她倆一起吃飯。彩虹叫她看醫生,這是平凡人對她的行為的正常反應,殊不知醫生其實不能治癒她,最多只能減輕她心底裡的痛楚,因為她不會在吃藥後便自然地放下自己對他的情,反而藥物令她「逃避」現實,藥性過去後她依舊痛苦,關鍵在於她放不下自己對他深厚的感情。因此,她與他生前的徒弟Leo(周漢寧飾)及彩虹合力再造名為「妙麗」的霓虹燈牌,與其說為了幫助他的舊客戶妙麗(龔慈恩飾)的丈夫回憶舊事,以醫治其老人痴呆症,不如說為了完成她替他達成心願的個人理想,讓她得以完全放下他。很多時候,要放下一位已去世的親人並不容易,她的抑鬱不安,實屬人之常情,幸好她找到放下他的「路徑」,只有這樣,她才可重返生活的正軌。或許我們與她相似,不能放下自己對舊事舊物的深厚感情,經常懷念昔日布滿霓虹燈的香港,但現在已「一去不返」,唯有到了我們完全放下的一天,我們才可像片末的她,得以重新出發。
   

由此可見,《燈》的創作人借人喻物,張艾嘉憑著出色的演技及適切的身體語言,特別是她與女兒一起吃飯時,看著原本預備給已去世的丈夫使用的碗筷時,其空洞的眼神蘊藏的無奈和空虛感,讓美香對燦鑣的懷念之情溢於言表,亦暗示我們對舊日的香港深切的懷緬之情。霓虹燈日漸消失的事實象徵一個時代的過去,香港人的集體回憶可能只會在藝術館內重現,畢竟LED燈取代霓虹燈已是現時不可逆轉的大趨勢,這就像昔日戲院外牆上手繪的電影宣傳板已成為「歷史遺跡」,不可能再重現。我們唯有接受這種不得已的時代變化,才可安然地繼續享受平淡的生活,否則,只會有滿肚子的埋怨和憤怒,長久下去,會釀成抑鬱和焦躁的不安情緒,對己對人都沒有好結果。

Modern Architecture

《命案》短評

能否粉碎「命運迷牆」?

《命案》裡的大師(林家棟飾)篤信命理,以為能依靠這方面的知識,可以替別人化解「死刧」,可惜「命裡有時終須有」,不論他如何想盡辦法改變當事人的命運,她始終難逃一死,因為這是她的命,任何人都不能改變。碰巧少東(楊樂文飾)同樣想依靠他使自己的命運逆轉,究竟少東能否粉碎「命運迷牆」?這是全片最大的懸念,亦是觀眾願意「目不轉睛」地看著銀幕,從開首追看至結局的主要原因。
   

《命》的點題語句「一切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似乎暗示人力難以改變命運,但事實是否真的如此?既然每個人的命運早已經注定,為何我們仍要這麼努力使自己進步?為甚麼我們依舊要想盡辦法戒掉從小至大幾十年來沾染的惡習?少東其實是我們每一個人的「象徵」,當我們難以接受未來的惡運時,通常都想尋求方法擺脫惡運,但它很多時候與我們的本性有密切的關係,這就像未來的他會殺人入獄,與其殘暴的本性有不可分割的關係,要戒除此本性,才可改變自己的命運。編劇以他為極端的例子,旨在說明每一個人得知自己欠佳的未來時,或多或少都會想辦法尋求一點點改變,但能否真的成功改變命運?這是他尋求大師協助時的疑惑,亦是大部分人的煩惱。片中他本性向惡,會殘暴地殺貓,但其後一心向善,嘗試阻止自己殺人。究竟他能駕馭命運還是依舊成為命運的「奴僕」?
   

《命》是探討命運的哲理性電影,貫徹銀河映像的風格,就是其「難以想像」的特質。當觀眾以為一切將走向終結,少東會以殺人告終時,突然筆鋒一轉,所謂「柳暗花明又一村」,死路之後竟出現另一條生路,只要有心要做出改變,那怕要戰勝殘酷的命運,總會讓自己的生命軌跡出現些微的變化。導演鄭保瑞在《命》內延續其風格化的作者特色,在黑暗中略見曙光,就是人在本性造成的困境中不輕易放棄自己,要積極面對命運的態度,就像片中的他,為了改變未來,決心與自己的本性「對抗」。或許編劇與導演皆不願意向命運屈服,積極地作出改變,相信改變行為便能改變未來,意圖粉碎「命運迷牆」,這種不服輸的心態構成《命》的核心主題,亦是全片最值得思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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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亂婿娶佳人》

婚姻這回事

對現今新一代來說,婚姻可有可無,可能他們質疑其神聖性,或者現時世界各地的離婚率偏高,他們覺得婚姻的安全感不足,與其以婚姻為愛情的延續,不如讓愛情停留在拍拖的階段,這就是《非常亂婿娶佳人》內Allen(路克巴斯飾)對婚姻的看法。即使他與Michelle(愛瑪羅拔絲飾)拍拖多年,他仍然不願意與她結婚;相反,她認為婚姻是他倆愛情的出路。他倆在這方面持續已久的爭執,他在她的好姊妹婚禮上搶走花球成為他倆決裂的導火線,使彼此的父母順理成章地成為他倆的「諮詢人」。全片創作人對婚姻的探討,不限於年青一代之間的關係,還旁及他們上一代彼此之間的關係,只有九十多分鐘的片長沒有限制其討論的闊度,反而影片內兩代之間的對照是其「錯摸式」笑料大爆發的高潮。

 

《非》大玩巧合的愛情關係,雖然在現實生活中男女雙方的父母分別愛上對方的機會甚低,但影片「創作」這種巧合,使Allen與Michelle雙方父母見面的情景成為其尷尬畫面「爆發」的高潮。他的父親在戲院內偶然地遇上她的母親,彼此十分投契,共同度過了難忘的一夜。而他的母親是她的父親的「情人」,兩人越軌地建立了婚外情。很明顯,雙方父母在他倆步入婚姻的殿堂之前要成為良好的榜樣,但雙方父母其身不正,這使他們在心理上陷入極度矛盾的苦況。一方面他們要在他與她面前假裝其婚姻生活愉快幸福,需要給予他與她結婚的信心,另一方面又要面對自己,需要思考自己應如何處理個人的婚姻關係及婚外情問題。《非》理想化地描寫他們「懸崖勒馬」,保持理性,沒有讓自己的婚外情破壞原本的婚姻關係,在百般「掩飾」下,成功引導他與她步入婚姻的階段。或許編劇把婚外情可能造成的破壞寫得太簡單,使片末的大團圓結局過於順理成章;或許電影是「夢工場」,《非》把婚外情的傷害性減至最低,與婚外情大多導致離婚收場的殘酷現實大相逕庭。因此,倘若把看《非》的體驗視作「發夢」,筆者相信大部分觀眾會愉快和心滿意足地看畢整齣電影;否則,觀眾定必輕易指出片中故事情節的不合理之處。
   

不過,有時候,我們看喜劇時其實不必太認真,反正《非》的創作人著意炮製「超現實」的笑料。這就像我們觀賞舊日周星馳演出的電影時,不會批評那部分不合理那部分與現實不符,只會在看見其瘋狂式笑料時大笑一頓,絕不會刻意地比較「超現實」與現實的情景,遑論會質疑影片中的角色在現實生活中是否「真有其人」。故觀眾抱著看一般喜劇的心態觀賞《非》,必定會心滿意足,不可能產生其情節「與現實不符」的埋怨。
 

《非》改編自舞台劇,整個故事主要在一間房子內發生,由對白構成大部分的戲劇衝突,看慣A級荷里活電影的觀眾可能嫌《非》的格局太小,欠缺大場面,但這就是它的特色。因為它由演員帶動其整體情節的發展,戴安姬頓、李察基爾、蘇珊莎朗頓及威廉麥斯都是老戲骨,無需擠眉弄眼的誇張演繹,但細緻的舉手投足都可以吸引觀眾的注意,或許他們本身根本就是《非》得以開拍的關鍵。筆者相信假如《非》換掉上述四位演員,其與未來襯家碰面的尷尬情景必定大為失色,彼此交談所「製造」的笑料亦平平無奇。因此,演員是《非》的亮點,亦是全片最高價值之處。

Balls
Leaf Pattern Design

《死屍死時四十四》

優劣互見

眾所周知,香港的樓價冠絕全球,能夠付錢買樓的人不算太多。那麼,樓價還是人命更重要?《死屍死時四十四》諷刺臨海峰內14樓的住客擔心自己的住所會變成凶宅,把在自家門口發現,但「已沒有呼吸」的屍體移至鄰居門口,而鄰居有同樣的憂慮,只好把它再次移至他處。源於嘲諷樓價高企下的人生百態的意念而拍攝此長達120分鐘的電影,情節難免有重複拖沓之處,例如:14樓內所有住客都把屍體移來移去,各人不願意把屍體放在自家的門口,其實都有類似的擔憂,根本無需逐一描述。張子儀(呂爵安飾)脾氣暴躁,動不動便會罵人,但他實在無需在每次出場時都大動肝火罵人,只以罵人來突顯他暴躁的個性,有點單一,亦太重複。但有些情節卻交待不清,例如:張就(鄭中基飾)身為子儀的父親,同樣暴躁,他的妻子難以忍受他,唯有離家出走,說他六合彩中獎後變了很多,寧願他沒有中獎,究竟他在中獎前的個性如何?與現時的他有何明顯的差異?這是一個謎,因為全片根本沒有詳細說明。因此,嘲諷香港樓價而想出的點子遍佈全片,但可能由於描述的對象太多,導致其對每一個角色各自描述的篇幅失衡,這是全片最明顯的缺點。


不過,部分演員突出的表演拯救了全片。例如:李尚正飾演的李寶安盡忠職守,眾14樓住客需要無時無刻躲避他,以遮掩自己移動該屍體的真相,避免他衝動報警,打草驚蛇,令他們所有人都需要負上不當處理屍體的罪名。他演繹此角色時,以率直的言語表現其正直不阿的個性,並以挺直腰板走路的姿勢表現其光明磊落和高尚的個人品格。他稱職及典型的演出,使此角色異於常人,其冷面笑匠的特質引發不少笑料。此外,楊偉倫今趟不再演殺人犯,改而扮演傻頭傻腦的鍾定堅,同樣「入型入格」,成功展現自己多元化的演技,由他帶動全片故事的行進,以及其整體節奏,不少笑料源於他獨特而怪異的身體語言,他自然而不會刻意擠眉弄眼的演出,讓他成為觀眾心底裡別樹一幟且具個人風格的實力派演員。因此,導演何爵天選角合適,讓上述演員可發揮所長,使他們的演出成為全片最大的亮點。
   

此外,《死》的諷刺性在於其坦白的言語,當中極端荒謬但貼近現實的對白容易讓觀眾產生共鳴。例如:與其把屍體留在臨海峰內使樓價大跌,不如把它移至附近的公屋,使其變成凶宅,讓那些本來住在劏房的居民可以更快上樓。眾所周知,基層市民排隊輪候公屋五至七年是等閒事,當部分公屋單位變成凶宅時,反而可幫助他們加快上樓的程序,其對公屋制度及社會現實的諷刺,正說明香港的房屋政策仍然有很大的改善空間。不少香港居民感同身受,自然會「會心微笑」。片中張子儀埋怨在香港踢足球不能賺錢,唯有考的士牌,轉行駕駛的士謀生;事實上,香港只是一個細小的城市,很多興趣都不可能變成職業,除了體育,作曲、填詞及編劇等都難以成為全職的工作,因為未成名之前的工作量太少,收入太低,根本不可能在財政上支撐基本的生活。因此,電影製作人視拍攝為自己的興趣,同樣面對一些與上述行業相似的困境,藉著片中子儀的經歷,夫子自道,實在深具諷刺性。由此可見,《死》有佳句而欠佳章,要精準地拿捏這類黑色幽默片的表現技巧及劇本寫作方法,仍然有待磨練。

《鈴芽之旅》短評

輕鬆談死亡

在日本,地震會在一剎那間突然而至,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故死亡是日本人無時無刻需要面對的問題。導演兼編劇新海誠在《鈴芽之旅》內再次以地震為主題,用動畫的方式輕鬆談死亡,沒有人類離開世界的沉重,亦沒有死亡對人類心靈的震撼性打擊,只有順其自然地接受死亡的樂觀心態,以及災難過後勇敢地面對未來的積極態度。


片中的鈴芽雖然自小失去了母親,有一點點憂鬱,但不會不苟言笑,更不會整天哭哭啼啼,在阿姨的照顧下,她與其他在完整家庭裡成長的少女沒有太大的差異。即使她曾經歷地震,對此災難習以為常,依舊輕鬆樂觀地面對生活,知道如何防止災難發生時,會與草太合作,阻止「蚯蚓」從「後門」竄出引發地震,覺得自己身為日本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救世」責任感。《鈴》對她有多面向的描寫,一方面從個體心境的角度描寫她以護士為自己的理想職業,雖然曾受挫折,但依然不會放棄自己,對未來充滿盼望的樂觀心態;另一方面從集體心理的角度描寫她如何從日本人的身分出發,想盡辦法使整個國家不再受天災侵害,暫時放下小我,以整體日本人的大我的福祉為奮鬥的目標。透過影片對她的描寫,日本人絕對不自私,因為別人與自己的生命價值同等重要,集體比個體的利益亦更重要。


日本人從311大地震的創傷走出來,心靈所受的傷害不下於肉體承受的痛苦,新海誠已豁出去,希望透過《鈴》使日本人釋懷。全片是一齣公路電影,鈴芽與草太走遍日本不同的區域,彷彿正在經過生命的不同階段,他們對未來難以估計的旅程正是其顛簸人生的寫照。當未來的她站在童年的她的面前,向童年的她承認自己是她的未來,正暗示無論過去與現在如何,她仍然會有屬於自己的未來。舊日的陰霾終會過去,雖然沒有人知道未來會怎樣,但從編導的角度看,日本人仍然會對未來充滿著期盼,因為他們在心理上已「戰勝了」死亡。

Hide and Seek

《烈火青春》
(導演版)

那一代人的集體回憶

觀賞《烈火青春》(導演版),仿如正在參加那一代人的「集體盛宴」,慶祝當年的自由奔放,當時的青春無限,以及舊日的一點一滴……。《烈》以4K修復版重現眼前,張國榮的風采依舊,葉童與夏文汐的風韻猶存,筆者看見八十年代初追尋自由的年青人,大膽莽撞的青春神態,對談情說愛的開放態度,與現今青少年青春片「點到即止」的性與愛的鏡頭比較,實在有過之而無不及。可能九十後及千禧後的年青人看《烈》,會驚覺超過四十年前的影片竟有此大膽的演出,與他們想像中「原始」及保守的舊日社會截然不同,或許青春代表著勇於嘗試,打破常規,甚至不理會社會規範,追尋最崇高的「自我」。《烈》如今重映,正好讓我們重溫四十至七十後的中老年人的集體回憶,亦使我們了解每一代的年青人都有反叛的一面,亦勇於打破禁忌,或許青春根本就是反叛的「代名詞」。
   

《烈》內的年青人敢作敢為,喜歡結交新朋友,對性愛沒有避忌,亦不知「天高地厚」,竟膽敢與日本逃兵交往,終招來殺身之禍。這種突顯青春的行為「似曾相識」,不論九十年代、千禧後還是現今的年青人,都有一些類似片中八十年代的年青人的行為,故他們的歷史其實正在不斷「循環」。筆者在香港國際電影節現場看見不少九十後及千禧後的觀眾,相信他們在觀影的過程中除了深覺片中的時代環境深具歷史感,與他們成長時期的環境有一點點「距離」外,對Louis(張國榮飾)及Pong(湯鎮業飾)身處的環境都有一點點共鳴,因為他們與片中此兩個角色同樣身處於對性過度壓抑的社會內,單從片中電車乘客對Pong及Kathy(夏文汐飾)的態度,便可知道當時的人視兩性之間的「親密」行為為「洪水猛獸」,除了壓迫,只有排斥。雖然香港社會在近四十年來不斷進步,但其對性的態度卻沒有太大的轉變,在現今的社會內,性仍然是一種禁忌,年青人突破禁忌而勇於談情說愛的行為依舊沒有絲毫的改變。Louis及Pong等四人亦不清楚自己與日本逃兵交往會「自掘墳墓」,以為自己能置身事外,殊不知Pong及Kathy無辜被殺,與其說他們無知,或者對自己身處的危險狀況一無所知,不如說他們對日本文化的了解不深,導致他們未對日本逃兵武田真輔(翁世傑飾)有所避忌,並無辜地捲入被殺的漩渦。因此,《烈》內青春的行為顯出其大膽和無知的特質會招來「橫禍」,這兩種特質即使因時代的過去以致其表現的形式有些微的變化,仍然不會隨著時代的轉變而產生本質上的改變。
   

由此可見,《烈》闡述的青春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不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筆者相信不同年代的年青人都會以一些有少許差異的行為表現大膽和無知的特質。可能這就是青春,不曾「撞板」,未經磨練,便不可能變得成熟。或許青春是人生的必經階段,要通過此階段的考驗,才會成為成熟的成年人;否則,體型上是成人,心智上卻仍然是小孩。因此,《烈》內Louis及Pong等四人為了青春而付出的代價可能過於沉重,結局亦太極端,但無可否認,人需要有經歷才會成長,而讓我們吸收人生經驗就是這些寶貴的經歷,或許這些經歷蘊藏的人生經驗其實是青春的真諦。

Pink Cream
White Structure

《龍與地下城:
盜亦有道》短評

過關斬將的打機式電影

取材自經典的角色扮演遊戲有一個很大的優點,就是角色個性突出,服飾鮮豔亮麗,獨特的人物能給予觀眾深刻的印象。《龍與地下城:盜亦有道》內埃德金·達維斯、霍爾嘉·奇爾高雷、福格·弗萊徹及索菲娜等角色有鮮明的形象,即使我們忘掉片中大部分情節,都不會忘記他們的言語和行為。這就是改編自角色扮演的電影的先天優勢,讓我們在觀影的過程中容易想起他們原本具有個人風格的一舉一動,單看人物,已經為之著迷。

 

不過,《龍》在故事情節方面欠缺了一點新意,使我們容易猜得到故事發展的過程,但其風格化的特質使全片仍然值得一看。例如:「隨意門」及突變為野獸又變為人類的特技,已在其他動畫/特技電影內屢見不鮮,雖然動作場面緊張刺激,整體畫面生動亮麗,但大部分都是「新瓶舊酒」,難免缺乏新鮮感,遑論會帶來驚喜。

 

而盜寶的過程亦屬於傳統過關斬將的套路,給予觀眾打機的感覺,的確為他們帶來虛擬的「衝鋒陷陣」的滿足感,但此類電影在荷里活內隨處可見,要「出奇制勝」並不容易。幸好《龍》憑著超快的節奏和高速行進的畫面建立了只此一家的風格,其展現上述特技時突出的鏡頭設計,其模仿電子遊戲的色彩豐富的畫面,依然使全片成為別具獨特性的「異品」。

 

由此可見,即使《龍》的情節盡在觀眾的意料之內,其故事性明顯較弱,我們都會沉醉於欣賞角色的造型及個性特質,以及其畫面別樹一幟的特色。故全片瑕不掩瑜,僅看片中不少鏡頭精緻的設計,包括「人獸變身」的連續性鏡頭,以及進入「隨意門」後瞬間潛入另一空間的畫面,倘若單單觀賞其美術技藝,其實已值回票價。

Painting Wall

《那個男人》

日本本土的身分認同問題

要愛別人,首先要懂得愛自己。《那個男人》內交換身分的交易市場裡,不同社會背景、身分及地位的日本人欲撇棄原有的名字及其背後的家庭壓力,遂與另一人交換名字,成為一個全新的人,對於不愛自己的人來說,這的確是別具吸引力的交易。本來偷取別人的身分是不道德的行為,但倘若雙方你情我願,在彼此同意下進行這宗交易,即使不道德,仍然很大可能在現實世界中出現,因為雙方都有同樣的需求,且交換身分可達致雙贏的效果,對彼此都有好處。


片中的日本人對原有的身分不滿,對其背景背後的污點耿耿於懷,導致上述的交易成為「事實」。例如:「X」的樣貌很像父親,但父親是殺人兇手,看見自己就像看見父親,使他厭惡自己,遂萌生與別人交換身分的念頭。「X」的心理不一定有問題,因為人類與生俱來便擁有很喜歡與別人比較的個性,他看見別人身分的優點,卻只看見自己身分的缺點,故不認同自己原有的身分,後來與大祐交換身分,實屬人之常情。因此,窪田正孝以含蓄內斂的身體語言飾演「X」,經常低頭,言語不多,正暗示他自小受悲慘的家庭環境困擾,以致自信心不足,引致自我形象低落,這已向觀眾透露他與別人交換身分的一點點線索,亦向我們披露他的家庭背景對其成長過程產生的嚴重影響。


律師城戶章良(妻夫木聰飾)本來替谷口里枝(安藤櫻飾)尋找已去世的「X」的真正身分,殊不知在「查案」的過程中,卻不自覺地探討自己身為韓裔日本人的身分問題。雖然他已在日本定居,可被視為土生土長的日本人,但不能完全捨棄自己屬於韓裔的原有身分,不論說話及生活習慣都或多或少披露自己韓國人的背景,這導致他被貶視,甚至備受歧視。他在查案時間中會發怒,正源於自己越了解「X」,便會越發覺自己是另一位「X」,即使他是專業人士,都不表示他不會有類似「X」的身分認同問題,因為他與「X」生活在同一社會內,從小至大接受相似的教育,長期被自以為背景清白及純正的日本人排斥,便會產生或多或少類似的心理毛病。因此,雖然日本社會自古以來長期受西方文化影響,但仍未實現其理想中的平等,一天歧視問題未能得到圓滿的解決,一天「異族人」/背景不純正的人都不會獲得公平的對待,其與夢想中的完美社會,似乎還有一點點「距離」。《那》一針見血地披露日本長久以來存在的社會問題,這似乎是其在本土獲得眾多大獎的主要原因。
   

名字大於一切,這是日本的法律問題。里枝告訴自己與前夫所生的兒子要改姓,他深感疑惑,因為她改嫁後他已改姓為谷口,繼父去世後他又要再改姓,他沒有辦法認同自己的身分,由於他的名字有高度的「浮動性」,他屢次被換姓,根本難以認可真正的自己,遑論會知道「我是誰」。當「X」去世後被揭發使用假的身分生活,她的結婚證書上已印上他假的名字,其與「X」的婚姻關係竟不獲承認,她在法律上不曾再婚,亦不是寡婦,這不單使她的身分變得模糊,亦令她與「X」所生的女兒「繼承」了兒子的身分認同問題。因此,日本法律嚴格遵守名字大於一切的原則,這導致「邊緣人」遇上身分認同的障礙,並難以建立健康的自我形象。由此可見,《那》可讓日本的居民產生共鳴,這是它在國內大受歡迎的主要源頭。

Worker with Ladder
Ping Pong

《中國乒乓之絕地反擊》短評

勤勞是中國人的致勝之道?

曾幾何時,中國乒乓球隊面對瑞典這勁敵,遇上前所未有的挫折,需要捲土重來,實在談何容易。《中國乒乓之絕地反擊》敘述這段中國乒乓球隊如何克服困難,再次戰勝瑞典,重奪世界第一的體育史。不要以為此片只「歌功頌德」,描寫該球隊怎樣了不起,如何使當時的全球球迷「跌眼鏡」,全片竟用了不少篇幅敘述球員怎樣面對挫折,如何承受失敗帶來的痛苦,反而對最後勝利而衍生的自豪感所述不多。很明顯,影片創作人把近年來中國乒乓球隊在世界各大比賽中所向披靡的美滿成果歸因於球員勤奮的個性,與部分歐美運動員以自己先天的體能優勢而自豪截然不同,當瑞典球員正在玩樂度假時,中國球員仍然接受訓練,其訓練時數相當於瑞典的數倍,故他們的技術比瑞典優勝,實非偶然。

 

《中》沿用國內體育電影的方程式,用了不少篇幅描寫球員艱苦地接受訓練的過程,向觀眾傳送一個訊息,就是勤勞是致勝之道。不論天氣多麼惡劣,環境多麼嚴峻,球員仍然風雨不改地進行訓練,故他們面對逆境時,依舊能處變不驚,遇上挫折時,仍然能重新爬起來。作為一部勵志電影,全片貼近現實地披露傷患對球員造成的打擊,就像疾病使我們的健康受損,難以工作,最後球員克服傷患後再次取得勝利,就像我們恢復健康後再次重建自己的事業。因此,與其說《中》談論的是運動員的經歷,不如說它談論的是每一個人的人生。

 

《中》內黃昭(段博文飾)常在大賽中過度緊張而失手,可能源於他的好勝心太強,造成過重的焦慮感,嚴重影響其參加比賽時的情緒。教練戴敏佳(鄧超飾)在他比賽前關鍵的一刻,叫他不要執著於勝負,反而要懂得享受比賽,這使他的心情放鬆,並取得意料之外的勝利。由此可見,運動的真諦在於自身能否投入地享受比賽的過程,雖然勝負會影響自己的體育生涯,但盡力而為其實已對得起自己,亦對得起別人,畢竟運動的本質在於鍛鍊體能,放鬆心情,改善身心健康,而不只在競賽中取得勝利。
   

《中》的創作人敘述國內的體育史之餘,還述說運動的核心價值,就是享受競賽的個人滿足感,在「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世俗化價值「瘋魔」全球的體壇下,《中》對上述核心價值的刻意宣揚,實在始料不及,這亦是筆者觀賞《中》的最大的得著。

《流水落花》

助人自助的實例

作為寄養家庭收養小朋友,可以是一份工作,亦可以是一種寄託,更可以是一種心理補償。《流水落花》內天美姨姨(鄭秀文飾)在家中全神貫注地照顧收養的未成年小孩及年輕人,對這份工作充滿著濃厚的感情,體現「母愛」的偉大,她舉手投足都極像一位稱職的母親,其素顏的演出,盡顯普通人簡樸的生活狀態,亦突顯她從明星過渡至真正的演員所付出的努力及銳意讓自己脫胎換骨的積極態度。例如:她鼓勵患有兔唇的小花(吳祉嶠飾)昂首向前走,要瞧得起自己,亦必須有自信,她作示範時運用生動的身體語言讓小花模仿,這種作為「母親」給予的充滿熱誠的愛,對小花的關懷,其不計代價地付出的濃厚感情,著實令觀眾感動。其後收養李家朗(徐嘉謙飾)和家希(曾睿彤飾)時,帶他們去露營,對他們的關顧,她對他們嚴厲的管教態度背後的愛,亦超出了普通人打工所願意付出的代價,她百分百投入的演出,願意無條件地付出的精神和時間,盡顯該角色愛護小孩而感情真摯的一面。因此,她與天美的角色「融為一體」,不分彼此,其自然而不像「演戲」的演出,正是她多年來揣摩演技的成果,亦明顯是其演技方面的突破。


另一方面,與其說何彬(陸駿光飾)與天美兩夫婦收養小孩是為了幫助別人,不如說他們組成寄養家庭是為了補償自己失去了3歲兒子(黃梓軒飾)的遺憾。《流》內他們經常惦掛著已去世的兒子,當收養的兒女在他們身旁時,他們便會想起他,在心理上安慰他們,讓他們再次獲得照顧小孩及小孩陪伴在側的滿足感,亦再次享受成為爸爸和媽媽的愉悅和快慰。雖然何彬曾經一再質疑此做法會否長遠,亦懷疑其是否正確,天美卻屢次強調此做法對他們的重要性,並堅持繼續讓小孩在他們的家中寄養,甚而成為領養家庭。可能她對自己的身體缺乏信心,擔心再次懷孕生出來的小孩會有健康問題,不願意冒險,與他渴望有一位真正有血緣關係的兒女,建立名符其實的家庭截然不同。兩人相異的看法使他們彼此向著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原有的補償卻成為他們夫妻關係日趨疏離的「導火線」,故他倆之間出現了第三者,實非偶然。所謂「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其道理便在於此。
   

此外,每個人的時間都很有限,天美亦不例外。她在照顧小孩方面全情投入,對他們無微不至的關懷,使她冷落了何彬;他經常獨自一人,欠缺了她對他的愛,令他感到寂寞,在感情空虛下,唯有尋找另一伴侶,婚外情由此而生。此段情節反映現實,不單《流》內的寄養家庭,正常的家庭亦有類似的問題,故不少學校社工在處理父母教養兒女的問題時,亦須同時處理兩夫婦之間的相處及感情問題。凡事要懂得「放手」,有時候過度聚焦可能會造成反效果,父母對兒女的過分關注,會導致兒女感到被過度管束,對他們造成困擾,父母用了太少時間與另一半相處,亦導致對方孤獨難耐,其不滿可能造成婚姻危機。因此,《流》的創作人貼近現實,把生活化的情節放在電影內,讓作為父母的觀眾產生共鳴,故《流》對家庭及婚姻問題寫實化的處理,可提醒觀眾父母對兒女「放手」的重要性,亦勸導他們子女與夫婦關係其實同樣重要,必須維持兩者適度的平衡,才可過著美滿幸福的家庭及婚姻生活。

Parallel Lines

《奪命狂呼6》短評

一切從復仇再開始  

從《奪命狂呼》的第一集開始,身穿鬼面殺手服裝肆意殺人的案件已不是令人詫異的新鮮事,到了《奪6》,此「殺人循環」又再延續。誰是兇手的「遊戲」被複製再複製,差異只在於其殺人的原因、相關的人物和場景,把這三個元素改頭換面,又是一部全新的影片。創作人樂此不疲地重新組合這些元素,使《奪》的系列不斷延續,而《奪6》其實只是「舊瓶新酒」,雖然在舊有的藍本之上進行不斷的轉化,但難以稱得上有甚麼與別不同的驚喜。

 

《奪6》繼續以人性本惡為出發點,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別人犯我,我必報復」,復仇是片中罪惡的根源,亦是殺人事件出現的最主要原因。筆者看《奪6》時,即使猜不到誰是兇手,都會大概猜到復仇是兇手殺人的動機。橋不怕舊,最緊要受,兇手用尖刀刺死仇人是整個系列最具代表性的畫面,每逢觀眾看見此畫面,便會想起此系列,這個舊元素不斷「延續」,繼續成為全片最具震撼力的鏡頭。 但殺人的原因卻是「老調重彈」,冤冤相報何時了,看來人性與生俱來的仇恨正好解釋血腥仇殺連綿不絕地發生,甚至是其以暴力解決問題的「惡性循環」從不終止的關鍵。雖然重複性的殺人畫面全在觀眾的預期之內,但大家都期望會再次看見此類鏡頭,因為它們是全片最具吸引力之處。

 

在舊元素以外,其實《奪6》的創作人已嘗試在此系列內加入一些新元素,讓此集顯得與別不同。「假死」元素的確能增加懸疑感,亦令觀眾意想不到,但這些新元素卻不能遮蓋上述舊元素的陳舊感,使我們彷彿在「懷舊」,多於觀賞一部全新的影片。如果看每一集的《奪》像完成一次「祭典儀式」,當此「儀式」每過數年便重複一遍時,觀眾遲早會感到納悶,並放棄此「儀式」。因此,假如想觀眾繼續支持《奪》的延續篇,看來更多新元素的加入將會成為其必要之舉,因為「舊瓶」裡的「新酒」是全片最具觀賞價值的地方。

Musician
Painting Wall

《無名》短評

犧牲至上的主旋律電影

無可否認,《無名》是國內常見的主旋律電影,歷年來以抗日戰爭為背景的歷史電影不少,但能拍出特務情懷的影片卻不算多,《無》應是其中的表表者。片中何主任(梁朝偉飾)與葉秘書(王一博飾)都是特務,兩人擔任不同的角色,惺惺相惜之餘,彼此又會有難以化解的「衝突」,因為他倆都會為國犧牲。


何生沉著應戰,即使無需上戰場打仗,仍然會在執行職務的過程中每天都「打仗」,由於他表面上不會輕易得罪日本人,但又在背地裡為中國人著想,夾雜在中日的矛盾和衝突中,「兩面不是人」。他主動地憎恨葉生,源於其確認葉生「漢奸」的角色,一方面讓中方放心他不會變節,另一方面讓日方相信葉生歸順日本政府,以便葉生繼續執行刺探日軍軍情的任務。因此,他不是抗戰電影中常見的角色,需要完成自己的任務之餘,還需顧及不為人知的伙伴,使其能順利地履行原有的職責。他一個人需要成人之美,且須肩負黨大於己的承擔感及責任感,其角色在心理方面的複雜性,正是全片在塑造角色方面的一大亮點。


另一方面,葉生在片中扮演親日者,表面上在任何時候都要以日本的利益為中心,因為他必須取得日本政府絕對性的信任,才可暗地裡執行中方的任務。他「忍辱負重」,身為中國人,卻需要扮作如此叛逆,有違良心,卻為了實現更重要更遠大的目標。他對日方唯命是從,每天都要想盡辦法通過日方重重的考驗,才可使他們對他深信不疑。他的「角色」有現實的依據,影片對其細膩的描寫,對其一言一行的精心「設計」,明顯向其原型的歷史人物作出衷心的致敬。因此,除了何生,他的角色塑造亦有不少值得細味之處,是片中另一成功塑造的角色,亦是全片另一最具吸引力之處。


不過,全片中後段內何生與葉生打鬥的過程過度「逼真」,幾乎想致對方於死地,萬一他們任何一人意外死去,即使葉生取得日方的信任,都於事無補,因為這是中方錯誤估計打鬥結果的重大損失。幸好他倆生命力頑強,受傷過後能逐步恢復,始能為中方成就大事。由此可見,《無》並非毫無缺點,在塑造角色方面別樹一幟,能緊扣觀眾的注意力,算是瑕不掩瑜,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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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

對追尋自我的堅持

很明顯,《鯨》裡的查理(班頓·費沙飾)被美國的主流價值唾棄,他肥大臃腫,走路不便,需要借助傷殘設施代步,難以出外,只能留在家中於網上教英文寫作,自從他的情人去世後,他基本上沒有朋友,只與負責照顧他的情人妹妹莉茲(周洪飾)接觸,偶爾會與已離婚的太太接觸,在女兒艾莉(莎蒂·辛克飾)主動找他時,他才會與她談話。美國與世界各地的主流價值相似,身形異常,性傾向有別於主流,婚姻失敗,與家人關係欠佳,會被社會人士視為失敗者。他擔心網上的學生不喜歡他的外型,唯有長期關閉鏡頭,以鏡頭損壞的謊言作「遮掩」,希望自己不會被他們歧視。與其說他放棄了主流的價值,不如說主流的社會放棄了他。


從《鯨》的故事內容可見,美國自稱為包容度甚高的國家,卻難以接納身形不討好而社交能力較弱的人,這實在十分可悲,亦是男男女女經常做運動以避免痴肥的「動力」。可能由於查理說話較直接,經常勸喻別人追尋自我,在教學過程中除了教授正確的英文寫作技巧外,還向學生灌輸尋回自己的訊息,希望他們不被庸俗的主流價值「污染」,不要只追尋金錢和地位,必須做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情,無需強迫自己順應主流的價值而行,應該忠於自己,並實現自我。這是他另類的教學內容,亦是他不被主流社會接納的主因。當艾莉找他幫忙重寫她那些不合格的作文功課時,他只拿出她八歲時所寫的文章「交差」,他這樣做,是因為那篇文章反映了她最真實、最單純的一面,完全不曾被主流價值「污染」,完全貫徹「求學不是求分數」的理想化的教學理念。因此,他較為另類的作風,較「自我中心」的個性,是其融入主流社會的最大障礙。


班頓·費沙憑著出色的演技,配合精湛的化妝技巧,讓查理的一舉一動別具真實感。像多年前的香港電影《瘦身男女》,當我們知道他真人沒有這麼胖,卻在銀幕上看見「加大碼」的他,在一剎那間實在難以接受,遑論會在《鯨》的最初一小時內接納查理是「真實的人物」。不過,他切實地模仿肥人的走路姿勢、行為舉止及生活動態,還準確地捉摸其因身形而被歧視,卻有志難伸的鬱悶心理狀態,讓我們在影片的後半部相信他「真實」存在,亦不再懷疑其做戲的「虛假」成分,因為我們已被班頓出神入化的演技徹底「欺騙」。由此可見,我們看《鯨》時是否投入,關鍵在於班頓能否依靠其身體語言表現自己被主流價值唾棄後身心靈的變化,他交出其從影以來最佳的成績,不單讓我們對他的演技刮目相看,還使班頓彷彿「真有其人」,並跨層次地提升全片的觀賞價值。


《鯨》最特別的是全片最後一場的處理,當查理因肥胖問題而導致多種疾病頻生,最後接近死亡時,導演達倫·艾朗夫斯基不會把鏡頭的焦點放在他衰敗的軀體上,反而以艾莉面前出現的一道白光象徵他一生的最後歲月。或者導演覺得另類的人不被主流價值接納,雖然在既有制度內他是一位失敗者,但他努力地倡導人應實現自我的正面價值,即使長期留在家中,仍然對社會及人類有特殊的貢獻。因此,他是一個值得敬重的人,只以普通人自然的死亡狀態難以表現他「另類」的存在價值,遂想像他是一位「天使」,以上述的特殊畫面表現創作人對他「反世俗而行」的接納和尊敬。

Musician

《海邊電影院》短評

同是天涯淪落人

《海邊電影院》的故事在八十年代初期發生,當時的英國社會內歧視情況嚴重,種族、殘疾歧視的情況多不勝數。片中戲院經理希拉莉(奧莉花高雯飾)與新任戲院職員史提芬(米高禾特飾)同是天涯淪落人,前者患上抑鬱症,精神狀況不穩定,行為與常人不同,不被當時普遍的社會人士接納,經常產生孤獨和寂寞的感覺;後者身為黑人,無端被捲入當時白人社區內流行的「種族歧視」運動內,即使對這種歧視情況習以為常,仍然感到無奈和壓抑,孤單的感覺湧上心頭。


史提芬遇上希拉莉,兩個遭遇及命運相似的人互相憐憫、彼此同情而互生情愫的人際關係發展實屬必然,因為他們都是被整個社會「孤立」的弱者。他倆沒有好友,遑論會有知己,彼此愛上對方,實因孤獨感在對方面前得以減弱,寂寞感亦在與對方相處的過程中得以消減。他倆都希望有同路人,正是英國海邊小鎮的帝國戲院為他倆提供建立感情的場所,彼此日趨親密的關係又與該戲院放映的浪漫愛情片深情的內容互相輝映。這種自然出現而「恰如其分」的愛,正是全片最動人的地方。


導演森曼達斯曾經憑《美麗有罪》諷刺當時殘酷的社會現實,其敏銳的社會觸覺使觀眾津津樂道,《海》不例外,同樣針砭時弊,強烈批評當時嚴重的歧視問題。最諷刺的是,史提芬在日常生活中被白人歧視,擔任戲院職員時,卻模仿傷殘人士觀眾走路的姿勢,變相在他被歧視的同一時間內,他亦歧視當時社會中的弱勢社群。他的行為被希拉莉譴責,其後他知錯能改,不再犯同一錯誤。由此可見,被歧視者反過來歧視別人,只會造成難以逆轉的「歧視循環」,即使她有心理問題,仍然旁觀者清,立即指正他的錯誤,這證明她是一個有良知的人。到了今時今日,歧視問題在英國國內仍然存在,但願社會上有更多像她的人,使此問題在不久的將來得以大幅度減輕,甚至完全消失。


片末希拉莉與史提芬「各取所需」,前者復職而繼續在戲院內工作,後者到大學追尋自己的理想,相信這是創作人樂觀的期盼。因為他倆身為弱者,仍然能憑著自己的努力實現個人的願望,這是兩個角色找到自我的最佳方法,亦可能是創作人拍攝《海》時最大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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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影空間》

雷聲大,雨點小?

《殘影空間》一開始,便是香港兩大精神科醫生徐曉靜(鄧麗欣飾)與仁重光(謝君豪飾)的「對決」,討論人性本善還是本惡的問題,這本來是偵查恐怖的凶殺案宏大的題旨,是一個非常「震撼」的開端。跟著香港出現多宗殘忍的凶殺案,疑犯不約而同都是仁醫生的病人,這導致徐醫生及警察阿發(姜皓文飾)都懷疑仁醫生教唆他的病人謀殺,因為他不斷勸喻他們不要壓抑自己,要釋放自己,這導致他們自以為殺死自己的身邊人是釋放自己的最佳方法。上述的影片開端及前段的情節發展本來引人入勝,可惜創作人「捉到鹿不懂脫角」,以為用了具豐富懸疑性的引子便能使觀眾投入於故事內,殊不知其中後段內多位病人陸續殺人的情節欠缺了充足的心理描寫,導致角色的描寫「缺陷」多不勝數。原本一個大有可為的故事,卻因角色個性及行為欠缺足夠的描述,引致其最重視的題旨欠缺了闡述的空間,淪為只標榜血腥暴力畫面的奇案片,當中影片層次的急速下降,實在使筆者始料不及。
   

例如:《殘》內蔡瀚億扮演的老師本來是好好先生,文質彬彬,其後突然淪為殺人犯。這一定是他精神失控、情緒異常所致,但為何他會出現這些急劇的變化?為甚麼他與仁醫生說了幾句話後便嚴重失常?很明顯,他的角色欠缺了多層次的描寫,導致其心理及精神變化太急太快。沒錯,他是病人,「突然失常」是他的病徵,最後殺人實屬合情合理,但為何他在一剎那間不能控制自己?這實在匪夷所思,因為此片的劇本沒有任何的解釋。此外,徐醫生是專業人士,且是精神科的專家,理應有很高的EQ,為何她看見父親(袁富華飾)時會突然失控?這可能與她的童年回憶有密切的關係,但影片在她失控之前不曾披露由他做成的悲慘童年回憶對她產生的嚴重影響,只在少許鏡頭裡透露她痛苦的回憶是她長大成人後經常鬱鬱寡歡的主要原因,對她的心理描寫不足,導致其後她突然失控的行為欠缺說服力。常說劇本最重要的是「人物、人物和人物」,《殘》的編劇未弄清楚人物的心理狀態,對他們的心理浮光掠影的描述,導致他們失常的行為欠缺足夠的心理「承托」。影片創作人對精神病病人欠缺充足的了解,是全片最大的敗筆。
   

另一方面,《殘》只有九十多分鐘的片長,但牽涉的角色眾多,這使觀眾只「走馬看花」地觀賞每一個角色,遑論對他們留下深刻的印象。例如:余香凝飾演的闊太,長期被丈夫「家暴」,一開始她以受害者的姿態出現,至後來她的丈夫被發現在家中泳池內「突然死亡」,她成為最大的疑犯。影片沒有仔細交代她失常的過程,遑論曾深入地挖掘她鮮為人知的陰暗面,這導致我們經常被「蒙在鼓裡」,彷彿只從無知的第三者的角度看整件事,卻沒有機會投入其中,更不可能想像自己可在視聽層面上「親身接觸」她。由此可見,《殘》空有宏大的佈局,卻欠缺了細膩的鋪排,嚴重忽略了精細的角色描寫,這導致全片出現了眾多的「人物介紹」,其後卻無以為繼,最後由徐醫生擔大旗「製造」全片的高潮,筆者本來以為她還會有一些鮮為人知的後續發展,殊不知此高潮已是全片的結局。看畢全片後,筆者相信無奈和迷惘是對《殘》最貼切的觀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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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江紅》短評

為何在國內會大受歡迎? 

在現今的中國社會裡,中小學生學習古文不容易,即使中文科老師每天讓他們閱讀古文,他們都不會對這些文言字句感興趣。因為他們對這些古文的來源所知不多,難以找到趣味的來源,但《滿江紅》在正史之上補充了可能虛構的傳奇故事,可能沒有增加他們對宋史的認識,但最低限度能提升他們對這篇文言文的興趣。故《滿》在中小學的課堂內其實可成為提升學生興趣的影像教材。


為什麼〈滿江紅〉在岳飛去世後不被秦檜毀滅,能流傳於世?為何追隨岳飛的義士在他去世後仍然要堅持除掉秦檜,並恢復舊山河?導演張藝謀藝高人膽大,像金庸一樣,在既有的歷史背景下,杜撰了不知道是真還是假的內容,即使我們對影片裡的故事半信半疑,仍然佩服其工整的起承轉合。影片內從刺客接近秦檜開始,至取得他的信任,最後出手刺殺他,其從始至終的細緻鋪排使義士刺殺他的故事言之成理,並令宋朝的野史獲得或多或少的「補充」。


導演反璞歸真,除去了《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等華麗裝飾,以簡單及樸實的場景訴說一個實在的故事。可能國內的觀眾已厭倦了古裝電影豪華的氣派及奢華的服飾,反而對《滿》以故事為本的賣點有濃厚的興趣,這可能是導演從「天上」返回「民間」的成功。畢竟大部分觀眾都只是生活淡雅的草民,要理解宮廷內的奢侈華貴,實在談何容易!反而要進入「尋常百姓家」,要了解普通人如何想盡辦法實現廉政勵治的理想,並希望國家收復失地,強大如昔,對愛國的普羅大眾來說,其實不算困難。因此,《滿》成為2023年國內賀歲片票房冠軍,從國內觀眾的喜好及接受程度分析,實非無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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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蟻俠與黃蜂女:
量子狂熱》

英雄與「反英雄」?

近年來,美國荷里活掀起了「反英雄主義」浪潮,由MARVEL漫畫改編的電影已率先「摧毀」了普羅大眾心底裡的英雄:鐵甲奇俠。不要說英雄不會死,如果他是人,便必須面對死亡,英雄亦不例外。《蟻俠與黃蜂女:量子狂熱》延續「反英雄」的趨勢,蟻俠(保羅·路德飾)都是人,與普通人無異,同樣對幫人後的結果感到恐懼,自從他幸運地逃過被殺的一劫後,對自己應否繼續幫助社會內的弱勢社群,都有些反思。因為他會思考自己幫助他們後可能付出的沉重代價,與女兒凱西·朗恩(凱瑟琳·紐頓飾)截然不同,她恃著自己青春無限,遂願意四處幫助別人,初時他對於自己應否對弱者施予援手猶豫不決,反而被她怪責。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懂得「計算」,思考自己能否承擔幫人所帶來的嚴重後果,而她卻有年青人的魄力,當自以為正在做正確的事後,便會一直向前衝,遂難以了解他猶豫不決的原因。很明顯,他並非傳統的英雄,做出任何決定之前都會三思,不會勇敢地「橫衝直撞」,其謹慎行事而毫不衝動魯莽的態度,實在難以被她了解,遑論會被她視為「稱職」的英雄。
   

別以為蟻俠是復仇者,必定所向無敵,與敵人對戰時一定大獲全勝。在「反英雄主義」的浪潮下,他根本不是征服者康(強納森·梅傑斯飾)的對手,被打至遍體鱗傷時,幸獲忠實的支持者螞蟻的幫忙,所謂團結就是力量,不論康如何強大,都難以與一大群螞蟻對抗,最終被牠們徹底擊敗。他與其他復仇者不同,單打獨鬥注定失敗,需要依賴蟻群,才可取得終極的成功,其能力明顯比不上鐵甲奇俠、雷神奇俠及美國隊長等傳統英雄。英雄都是人,他們的絕對性勝利已屬舊日的情節,如今他們不一定以強者的姿態出現,已反映他們只是個人能力比普通人稍強的平凡人,雖然蟻俠在《蟻》內仍然運用變大縮小的伎倆對付敵人,但他會被痛擊、會被打敗,需要承受自己都會是失敗者的心理挫折。或許現今的世代是一個「人人都是英雄」的年代,倘若他不「著陸」,我們便會看不見較接近人類的英雄,難以投入在他的角色內,遑論會有持續欣賞他的濃厚興趣。因此,我們很多時候都有一種渴望成為英雄,但又擔心自己未算是稱職的英雄的矛盾心理,他作為英雄,可以給予我們一種與別不同的「安全感」,讓不完美而跌倒後再爬起來的人都能成為英雄,把成為英雄的標準降至每個人都可以達到的標準。
   

另一方面,蟻俠的技能不算多,隨意改變體型的伎倆到了他的第三齣獨立電影已屬老調重彈。幸好大堆頭的打鬥鏡頭仍算不少,他較接近普通人的英雄形象仍有一定的吸引力,可能穿越多重宇宙的動作場面已不算具新鮮感,故《蟻》的創作人放棄了這些畫面,轉而以量子空間內不同生物的古怪造型吸引觀眾的注意。可惜這些生物未能給予我們深刻的印象,因為牠們欠缺美感,雖然機靈「活潑」,但與我們過往在《星球大戰》系列內看見的外星生物沒有太大的差異,亦欠缺明顯的特徵讓牠們的形象「突圍而出」。在塑造角色方面,《蟻》的創作人較缺乏創意,亦未注重角色設計的多元性,導致我們對牠們的印象稍縱即逝,這是全片最容易被詬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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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再起時》短評

送給香港的「情書」     

《風再起時》敘述四十至七十年代的香港社會發展狀況,以磊樂(郭富城飾)與南江(梁朝偉飾)的成長經歷側寫香港的變化,是一封送給香港的「情書」。日治時期兩人的悲慘經歷,勾起祖父母輩對自己親身遭遇的集體回憶,即使七十後至千禧後的中年及青年人欠缺這些回憶,只從中史及歷史教科書內得悉此段時期的歷史,欠缺了此方面的親身經歷,只有一些在讀書時期看過相關照片及錄影片段的殘餘回憶,仍然會對《風》內日治時期香港人的痛苦遭遇產生同情和憐憫之心。因為我們有一種身為香港人對過往的歷史的投入感和歸屬感,這是我們在過往殖民管治時期不知不覺地培養的身分認同意識。


到了五六十年代的香港,當時貪污風氣猖獗,磊樂與南江共同建立穩定警隊「軍心」的固定制度。《風》的美術指導努力地重塑當時香港的一景一物,刻意用影像表現當時具紀念性及具標誌性的香港特色。馬路上車水馬龍的獨特街景及街道上人們熙來攘往的擠迫情況,正是香港難以取締的民間風貌。現今七八十歲的老年人看《風》時,五六十年代正是他們風華正茂的時期,對他們來說,貪污時代可能使當時他們的利益受損,但事過境遷,數十年過去,剩下來的,只有對香港社會一點一滴的回憶。因此,《風》對當時時代特色和社會景貌甚高的仿真度和複製感,正好滿足他們懷舊的強烈需求。
   

到了七十年代,香港的廉政公署成立,調查主任李子超(許冠文飾)對眾多貪污的探長及警察展開追捕,磊樂與南江需要另謀「出路」,這段「逃亡史」重新塑造香港廉潔的形象,證明當時的廉政公署任重道遠。許冠文用了大量英語說出自己的工作原則和責任,以堅毅及不畏強權的個性化演繹,清晰表達其正直不阿的奉公守法的道德感,與當時一眾貪污的警隊高層截然不同。由此可見,美術指導講求實感的精巧工藝及演員到位精湛的演出,是全片最大的亮點,亦是此片值得一看再看的主要原因。

《想見你》

是否宿命論?

每個人面對摯愛死亡時,都希望時光倒流,返回過去,拯救他/她的性命,這是人之常情,《想見你》便從這一點點的希望開展整個故事。片中黃雨萱(柯佳嬿飾)不捨得李子維(許光漢飾)意外死去,欲返回過去改變他的命運,使未來的她可以繼續與他在一起,不會孤獨度日。但在過去的時空裡未來的他又有同樣的想法,同樣返回過去改變她的命運,使未來的他可以繼續與她在一起。而片中黃雨萱與陳韻如和李子維與王詮勝的外表竟差不多一模一樣,這使他們彼此的關係更顯複雜。很明顯,即使筆者不曾觀賞同名的電視劇,只觀賞電影版,對他們的關係一知半解,仍然會覺得「不可逆轉的命運」是全片的中心思想,因為不論她/他如何嘗試在過去的時空內改變命運,依然不可能避免「血光之災」,其命運很大可能只有兩種可能性,一是他死去,另一是她死去,他與她都能健康地生活至未來,從「不可逆轉的命運」的角度看,根本難以出現。因此,宿命論籠罩全片,不論你喜歡與否,都必須接受命運的安排,亦須接納人力不能勝天的悲哀。


在《想》的最後,子維決定向雨萱求婚,他與她都選擇「活在當下」,改變不了命運,唯有改變自己的行為,可能希望他倆的命運會因其行為的改變而隨之轉變。片中「多重宇宙」和「平行時空」概念的應用,可能使觀眾看得一頭霧水,特別是像筆者一樣的觀眾,對他倆的背景所知不多,可能需要在觀影後多花一點時間和功夫才可釐清他倆在某一時空的特定遭遇和命運如何影響他倆的關係,以至他們的未來。無可否認,雖然「多重宇宙」和「平行時空」都不是十分複雜的概念,到了現在,已有數十齣不同地域的電影採用此兩概念,但它們都花了不少鏡頭呈現相關的細節。可惜《想》的創作人似乎假設觀眾已看過同名的電視劇,在擁有「既有知識」的大前提下,要了解片中此兩概念在他們的際遇及彼此的關係中扮演的重要角色,理應沒有太大的問題。惟過去、現在與未來在畫面上的交替出現,的確考驗觀眾在腦海內組織關係圖的能耐,屬於她、他與他倆的時空分別交替地出現,著實需要更多相關的細節和線索,觀眾才可捉摸其命運發展的紋路,以及其特定的際遇怎樣影響各自的未來。因此,筆者在觀影過程中覺得其故事情節有些微「混亂」,可能因自己並未「做足功課」,《想》的創作人亦需負上一定的責任。
   

或許《想》的創作人花了不少「力氣」呈現多個不同的時空,明顯忽略了子維決定向雨萱談情說愛的浪漫感,但這卻是全片最大的賣點。部分感性的觀眾入場觀賞《想》前可能期望此片為他/她帶來溫馨感人的愛情感覺,讓他們享受沐浴愛河的虛幻式歡愉,以及與另一半經歷生離死別的超現實感覺。但他們入場後卻發覺自己只忙於釐清不同時空之間的差異,以及他倆在相異的時空裡「進進出出」所帶來的影響,以及其隨之改變的命運。他們觀影焦點的轉移已直接使其享受浪漫感的「閒情逸致」嚴重流失,需要花掉不少腦力之餘,還令他們失去了在虛構世界中談戀愛帶來的滿足和喜悅。幸好他們仍然看見三位落力演出的俊男美女,即使對影片整體的故事情節稍有微言,仍然會欣賞三位的傾情演出。或許三位的出現,已是他們入場的最主要原因,在明星效應的大前提下,他們已可把故事細節的瑕疵拋諸腦後,至影片結束時可能已完全淡忘,因為他們已沉醉在觀賞俊臉美顏的虛幻空間裡。

Father and Son Playing

《流浪地球2》短評

感性的科幻片

很明顯,編劇兼導演郭帆繼續從感性的角度製作《流浪地球2》,片中宏偉的建築物、先進的機械發明及嚴重的災禍的電腦特效,全是科幻片意料之內的視覺效果。《流2》的創作人比上集放進更多時間和心力設計影片的畫面,使全片可媲美荷里活的A級大製作。

 

《流2》延續上集的風格,繼續以家為核心。影片描寫劉培強(吳京飾)如何結識韓朵朵(王智飾),怎樣建立家庭及面對患了重病的她,如何想辦法讓兒子進入地下城,怎樣在遇上災難時以家人的利益為大前提。圖恆宇(劉德華飾)的命運與培強類似,因交通意外而失去妻子和女兒,其後沉迷於數字生命,整天掛著與虛擬的女兒交往,在心理上過度依賴仿真度甚高的「家庭」。
   

基本上,《流2》是上集的前傳,解釋了不少上集發生的事情。例如:為何未來的社會會出現地下城?當時眾多發動機如何發揮它們的功效以拯救地球?培強在「流浪地球」的計劃內扮演的角色有多大的重要性?如果大家對上集的故事情節大惑不解,應當細心觀賞《流2》,因為上述的問題會得到圓滿的解答。
   

聽說《流》的系列會有第三集,相信會是整個系列的總結。原著小說多從第三者的角度出發,以較理性的筆觸為本,雖然作者劉慈欣是《流》及《流2》的監製,但已轉而從較感性的角度出發,甚至在《流2》的最後強調家人的愛是最大的「發動機」。我們很容易預視下集應繼續有類似作者撰寫的另一短篇小說〈鄉村教師〉的感性筆觸,中和科幻類型片過重的「陽剛味」。因此,較感性的女性觀眾較重視劇情,愛看重視家的暖男,《流2》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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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路阿朱媽》短評

中年婦人的成長

誰說只有兒童和青少年才會成長?中年大媽都會有成長的空間。《花路阿朱媽》內林美華(洪慧芳飾)一直都是韓劇的超級劇迷,最大的夢想就是到南韓旅行,希望為自己的人生增添「色彩」。可惜兒子沒空,需要到異地公幹,她只好一個人去旅行。根據新加坡導演何書銘所述,此片的角色塑造由真人「改編」,但片內她跟團去旅行時卻被導遊遺忘,不幸留在異地,這些情節應該有人為杜撰的成分。但她的角色特質都有事實根據,其喜好和個性源於類似的真人的藍本,故其角色別具實感。

很明顯,林大媽的角色具有立體感,與全片對她的多面向描寫有密切的關係。她在日常生活中與其他普通的大媽無異,依賴兒子,喜愛平淡的生活,愛看韓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家庭主婦。但她在被遺棄而迷路後,雖然有一點點驚慌,但在被迫之下衍生了獨立堅強的個性,這是她「成長」的歷程。洪慧芳演活了中年婦人在非一般的經歷後的變化,以自然而不做作的演技表現角色經歷生活後的成長,亦以隨意微細的身體語言表現其成長前後心境的變化。筆者相信全片沒有了她,其情節的整體效果將會大為失色。因此,她是影片的「靈魂」,亦是全片最大的亮點。
 

《絕地迫降》短評

大美國的英雄主義

一直以來,荷里活電影在推崇大美國主義方面不遺餘力,《絕地迫降》亦不例外。片中的客機因天氣問題被迫在菲律賓的三不管地帶內降落,此地區由一群恐怖分子管理,菲律賓政府曾派兵干涉,但無功而還,其後由美國派軍出擊,差不多剷平整個地區,才成功拯救原本在機上的乘客。很明顯,美軍軍人比那些恐怖分子強勁,前者一出手,便把後者打得落花流水,更把之前機師托雷斯(謝拉畢拿飾)與殺人犯(麥克寇特飾)與恐怖分子力戰而寡不敵眾的頹勢一掃而空。美軍軍人代表的大美國主義,正好以壟斷性的優勢壓倒恐怖分子,其精英式成功,算是預期之內,但顯然欠缺新鮮感,因為在《絕》之前有類似情節的荷里活電影實在多不勝數。

 

《絕》是「謝拉畢拿救全家」的又一例子,即使他是一位機師,仍然多才多藝,懂得開槍,擅長打架;亦有優良的品格,具責任感,以乘客的性命為重,為了他們著想,可以隨時放棄自己的生命,是受普通人敬重的英雄。雖然他不是史泰龍,但憑著以人命為重的良心,以及超強的體能,盡己所能地保護他們。《絕》裡的托雷斯是過往勇敢機師的「複製品」,謝拉畢拿又不是第一次飾演類似的角色,他的英雄式演出全是預期之內,能提供官能上的緊張刺激,但欠缺了與別不同的創意。


因此,《絕》是中庸之作,喜歡看美國人如何再一次大戰恐怖分子的全球觀眾絕對不會失望,但期望看別具新意的動作片的觀眾卻可能失望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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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婚禮》

網上無真話?

近年來,YouTuber成為香港年青人流行的職業,為了成為萬人迷,亦為了賺快錢,YouTuber想盡辦法提高自己拍攝的短片的點擊率,《1人婚禮》內張冰(吳冰飾)及Dickson(陳健朗飾)亦不例外。最初他們扮演小丑男女,以為以情侶的身分談談情、說說笑便會大受歡迎,殊不知其短片的點擊率一直都很低,可能因為沒有噱頭,難以引起網民的注意;其後他們唯有說謊,假裝分手,並由張冰提出1人婚禮的概念,讓眾多已經與另一半分手/離婚的男女獲得共鳴,踴躍地參與此活動/儀式。全片的所有情節都從謊言開始,這本來極具諷刺性,亦有廣闊的發揮空間,吳冰及陳健朗落力的演出,確實能影射時下年青人在經濟壓力下不擇手段地賺錢,重視誠信及說出真相等優良品格及道德價值已被「淹沒」,遑論會懂得反省自己的過失。雖然張冰曾批評Dickson想出此奸詐的手段賺錢似乎不太好,她曾經有一點猶豫,但其後她為了維持生計,唯有容許他們的謊言繼續「越滾越大」,至最後一發不可收拾。因此,全片的開首確實極具話題性,其內容亦容易令年輕的觀眾產生共鳴,並引起他們繼續追看下去的慾望。
   

所謂「物極必反」,在網絡世界內張冰做天使,Dickson做魔鬼,使1人婚禮流行一時之際,出現了1人喪禮。很明顯,他是1人喪禮的始作俑者,以為網民喜歡「剝花生」,得悉1人喪禮與1人婚禮搞對抗,知道1人婚禮的負面新聞後,會直接提高1人婚禮的受歡迎程度。事實上,1人喪禮出現後,如他所料,關於1人婚禮的短片的點擊率迅速上升,他對網民喜愛具話題性的內容的心態,確實有準確的捉摸,他不愧是出色的生意人。不過,他搞1人喪禮時沒有想過那群「手下」不聽他的指使後所帶來的後果,就是嚴重破壞了1人婚禮,並歪曲了此活動的原意。很多時候,年青人開展一些活動後,只有短期的計劃,卻欠缺了長遠的策劃,使搞破壞之徒有機可乘,「喧賓奪主」,最後把1人婚禮毀於一旦。導演兼編劇周冠威確實準確地捉摸現今年輕的YouTuber的特性,道出他們的優點和缺點,亦刻意反映他們不惜一切地賺快錢的行為所衍生的難以預料的問題。因此,他在塑造角色個性方面實在花了不少時間和心力,對他們普遍的個性的準確反映亦證明了他在開拍《1》前蒐集了大量相關的資料,做足功課,亦對現今香港年青人的特性有宏觀的觀察。
   

不過,導演的野心實在太大,既想描寫「網上無真話」的社會現象,亦想敘述現今新一代年青人的生活習慣、態度和行為,又想諷刺宗教狂熱者做任何事時皆把自己與神掛勾的古怪心態。《1》在約兩小時內包括的範圍過於廣泛,導致張冰及Dickson以外多個角色的個性只得到浮光掠影的描寫。例如:子浚(唐浩然飾)努力地追求張冰,不斷把神掛在口邊,具有一種宗教狂熱者的理想化人格,似乎喜歡講求夢想和深度,卻在與她交往的過程中不曾表現自己對她的個性的欣賞,編劇亦不曾花太多筆墨解釋他喜歡她的原因,這導致他與其他對她「一見鍾情」的宅男沒有太大的差異,對他的愛情觀的描寫只限於她的外表對他的吸引力,其對他表面化的角色塑造,導致他的發揮空間十分有限。因此,倘若編劇難以在兩小時內兼顧太多不同角色的個性描寫,倒不如刪除某些張冰及Dickson以外的角色,可能在人物描寫方面的整體效果會更佳。由此可見,全片優劣互見,如果觀眾喜歡YouTuber的話題,此片仍然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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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舌大狀》

真相何價?

在社會階級面前,真相的重要性不高,這是《毒舌大狀》裡董衛國(王敏德飾)的看法。無可否認,《毒》的法庭戲是全片的賣點,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仍然是香港社會從回歸前至回歸後的重要價值時,即使普羅大眾一再質疑這句話是否事實時,導演兼編劇吳煒倫給予我們盼望,讓我們知道真相依舊凌駕在階級之上。因為片中主控官金遠山(謝君豪飾)及辯護律師林涼水(黃子華飾)都有良心,前者不會為了贏官司而不擇手段,後者因自己對過往的過失而內疚不已,決心「改邪歸正」。事實上,贏官司與否是辯論的過程,最終的目的應當是為了找出真相,但在階級及金錢的「遊戲」內,事實已被遮蓋,真相亦被隱瞞。片中辯護律師打官司的過程,其實是為階級較低的普羅大眾發聲,當大家看著超級富豪操控司法制度而目無法紀時,子華扮演「流氓律師」,以不修邊幅的外型說出低下階層的心聲,讓《毒》成為他們發洩的渠道,由他在法庭內一針見血地說出真相的重要性,正好與他們認同的公平的價值觀相配,亦與他們深信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相符。因此,涼水的角色名符其實地給予他們一股「濁流中的清泉」,即使他們自覺世道艱難,富者當道,貧者受壓,仍然願意相信司法制度會為他們帶來尋獲真相的一絲希望。
   

此外,其實《毒》的劇本不算獨特,與同樣以冤獄及法庭戲為賣點的電視劇十分相似,但《毒》的劇本焦點與別不同,令其別樹一幟。筆者看《毒》時,想起多年前鄭少秋主演的電視劇《誓不低頭》,但《誓》把焦點放在受害者蒙受的冤獄上,而《毒》把焦點放在涼水作為大律師的專業操守上。初時涼水毫不專業,馬馬虎虎,對待官司的態度從不認真,使曾潔兒(王丹妮飾)被冤枉為誤殺親生女兒而被判了十七年的冤獄,判決結束的兩年後,他捲土重來,重拾作為大律師應有的良心,決心替她翻案。專業的職位在社會上有無可取締的重要性,因為擔任這些職位的專業人士的一言一行會影響相關人士的命運,以及他們的將來,甚至他們的一生,故他們必須無時無刻秉持專業的態度履行自己的職責,律師如此,醫生亦如是。因此,《毒》告訴我們敬業的重要性,在工作過程中專業的表現不單為了自己的前途考慮,亦為了普羅大眾的福祉著想,很多時候,自己稍微不專業的工作態度,都會帶來難以想像的嚴重後果,上述潔兒蒙受的冤獄便是其中一例。
   

另一方面,不要以為年輕人擔任主角的電影才會有成長的過程,原來《毒》內中年的涼水亦同樣有成長的過程。所謂世界上從來不會塞滿的空間便是「進步的空間」,片中他打官司的經驗豐富,對法律條文十分熟悉,能信手拈來地列述這些條文及相關案例,但初時其工作態度欠認真,在法庭內的表現欠專業,子華以隨意自然的身體語言及仿如「流氓」的行為表現自己當時瞧不起法律的態度,以及罔顧自己差劣的行為所造成的嚴重後果的不負責任的個性;其後他作出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以一本正經的身體語言及認真負責任的行為表現自己作為大律師的專業操守,以及用盡所有辦法追尋真相的決心和毅力。因此,很明顯,片中的他成長了,而子華恰如其份地演繹其成長的過程,故《毒》成功地把涼水的角色特質刻印在觀眾的腦海裡,子華實在功不可沒。由此可見,此片表達的訊息、劇本的焦點及角色的塑造,是其大受歡迎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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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青春》

自責與補償  

《白日青春》的導演劉國瑞具有廣闊的視野,從社會、家庭和個人三個不同的角度呈現生活在香港的南亞裔人士及與他們有密切關係的香港人的生存狀態。從社會角度看,陳白日(黃秋生飾)是歧視南亞人的本地「代表」,初時他憎恨哈山(林諾飾)的父親,與其爆發衝突,甚至間接導致其意外身亡。很明顯,哈山的父親是香港長久以來種族歧視問題的受害者,本來他以為自己從巴基斯坦偷渡至香港,會過著安穩的生活,會有美好的將來,殊不知他寄居異地,備受壓迫排斥,需要艱苦求存,與其說他自己無法解決眼前的歧視問題,是他能力不足之過,不如說社會沒有給予他足夠的機會發揮其本來作為律師的所長。雖然哈山少不更事,未必這麼容易感受成年人需要承受的社會壓力,但他的父母感染了他,使他自覺是社會中的「非主流人士」,看見同鄉艱苦謀生,在整個社會的邊緣領域內掙扎,更令他感到徬徨無助。因此,他的父親去世後,他加入同鄉們組成的黑幫,以偷騙度日,實源於他認為社會沒有給予他發展的空間和機會,以致他看不見光明的未來。他誤入歧途,表面上是其個人的錯,實際上是社會的錯。


 從家庭角度看,他的父親去世,是對他的家庭的一大打擊,除了使整個家庭頓失經濟支柱外,他失去了父親,他的母親亦失去了丈夫,從完整家庭突變為單親家庭,實在使他難以適應。黃秋生飾演白日時以含蓄壓抑的演技表現其間接引致他的父親死亡的自責,其不斷為他的家庭做出補償,他偷警察的手槍,其仍然願意保護他,助他脫罪,其後甚至花大量金錢協助他偷渡至加拿大。陳康(周國賢飾)曾質疑其對他比自己的兒子更好,不明白其對他作出的補償實源於其內疚感和同情心,甚至不了解其處處為他著想的真正原因。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秋生運用較自然的身體語言演繹白日作為「犯罪者」在他面前超越理性的補償心態,直至他得知白日間接導致父親死亡的事實後,他終得悉其補償的態度的虛偽,以及心態上的偽善。不過,白日積極地協助他的家庭度過經濟和心靈的難關,秋生低調地演繹平凡的的士司機,「不動聲色」地向他及他的家庭付出愛,甚至冒著犯法的風險隱瞞他的罪行。這種「補償式」的家庭援助似乎過了火,但秋生卻用最「柔和」的方式表現其對他及他的家庭「過度的愛」,讓這種不浮面的反差賦予了整齣影片罕見的深度,以及為觀眾提供其與南亞家庭的生存狀態密切相關的思考空間。


  從個人角度看,白日對他好,是為了使自己心安理得,讓自己得以「贖罪」。《白》不著跡地深入白日的內心,其心靈表面上沒有絲毫的「漣漪」,實際上「波濤洶湧」,難以接受自己犯錯的事實,在醫院內主動找他的父親,其後又主動接觸他的母親,就是為了令自己的心靈獲得滿足,最後成功協助他偷渡至加拿大,並告訴自己:做了很多好事,已經功德圓滿,過往所犯的罪應可「一筆勾銷」。影片對白日內心的刻劃,主要透過他的行為表現出來,秋生細膩地從言語及行為兩方面揣摩角色外剛內柔的特質,對他說話時粗聲粗氣,是其屬於藍領的社會階層的共同特質,但在行為方面對他無微不至的關懷,卻是其充滿著愛和熱情的表現。因此,《白》的導演對南亞人及其相關的香港人在社會、家庭和個人三方面的深入觀察,使全片對他們的生存狀態有深刻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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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夏天的隧道,再見的出口》

原著小說可補救電影版的不足

無可否認,《通往夏天的隧道,再見的出口》電影版有不少出色的地方。例如:日式風格的校園純愛情節,片中塔野薰與花城杏子因調查隧道而結緣,由於各自希望在隧道內實現自己的願望,遂建立合作的關係,那種自然而不做作的情節發展,別具生活感,簡單而帶有年青人的青澀,幼嫩而有一種樸實的真情,的確容易使不同地域的年青人在觀賞過程中產生共鳴。特別是其細緻的動畫線條,把他倆高䠷瘦削的身形展現在我們眼前,雖然這種完美的身段可能與現實有一點點「距離」,但觀眾喜歡看「俊男美女」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天性,故電影版確實能吸引年青觀眾的注意力,並擄獲他們的歡心。不過,全片只有八十多分鐘,拿取了原著小說最核心的部分,但忽略了人物的塑造及描寫和情節的鋪排,導致他倆結緣的速度顯得太快,且對塔野薰與妹妹的感情著墨不多,引致她意外死亡後他留下遺憾的感染力較弱,原著小說在上述兩方面可補救電影版的不足,看完電影再看小說,應對電影主線情節的來龍去脈有更清晰深入的了解。
   

例如:原著小說內透過塔野薰主觀的描述,可以對花城的個性略知一二。「花城的性格雖然難以相處,卻是十分優秀的學生。每當被老師點到,她都能立刻回答正確答案…看來花城並不想和任何人交好,休息時間時也幾乎都在讀書。…本來像她這樣的不合群份子,很可能受到他人抨擊,然而她突出的能力似乎具有讓人將『怪咖』解釋為『天才』的力量」。短短的幾句話,已突出了她孤傲的個性,故她在片中的言語不多,亦欠缺了不少少女常見而外露的熱情,直至最後她忍耐不了長久的等待,獨自一人走進隧道找塔野薰,證明她一直喜歡他,但仍然沒有太多感性的說話,這與她本來不太懂與人相處的內向含蓄個性有或多或少的關係。筆者先看電影版,對她的行為舉止感到很奇怪,閱讀原著小說,才發覺影片對她的個人風格和行為的描寫,與原著內她的個性相符,亦解釋了他選擇她作為探尋隧道的秘密的合作伙伴的原因,根本源自他對她的才能及追尋知識的積極態度的欣賞。這證明原著小說在人物的塑造及描寫方面可補救電影版的不足。
   

另一方面,塔野薰在隧道內看見自己與妹妹華伶舊日相處的情景,他能再次看見她,似乎是他的願望,但影片對他與她的關係著墨不多,遑論深入地描寫她的突然死亡為他帶來的「震撼性」打擊。原著小說內「(華伶的死亡)這實在太過突然,我(塔野薰)只能呆立原地。經過不知五秒還是十秒,我終於回過神來,開始呼喊華伶,然而一切都遲了。明明沒有流出一滴血,華伶卻已經沒有呼吸」。很明顯,原著把重點放在她的死亡對他造成的心理打擊,使他的心靈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創,甚至其後在一段時間內難以正常地生活,影片礙於片長的關係,對他的心理描寫太少,對她的死亡對他產生的影響的描述過快亦過急。筆者看完影片後,總覺得他與她的兄妹關係應該很好,彼此的感情深厚,她的死亡才會對他產生深遠的影響,認為影片欠缺了兩人關係的描寫,其後看回原著,才了解兩人的關係本來就很「親密」,故她的「離開」對他來說,是他的人生中其中一次沉重的打擊。因此,單看電影版,腦海內可能會有不少疑問,看回原著小說,會恍然大悟,知道原著在情節鋪排方面可補救電影版的不足,倘若把影片及小說結合起來,便可對情節發展的脈絡有清晰的認知,亦可對故事的起承轉合有深入的了解。

Sphere on Spiral Stai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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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貝曼:造夢大師》短評

寫實的鏡頭

別以為大導演史提芬史匹堡製作的半自傳式電影《法貝曼:造夢大師》是自吹自擂之作,他說此片獻給家人,很明顯,《法》的主線情節以家庭為核心,全片描寫他的父母多於他自己。雖然他在片中以森美(基比拿貝飾)扮演自己,講述創作《E.T.外星人》、《奪寶奇兵》、《侏羅紀公園》及《雷霆救兵》等一系列電影的靈感來源,但他把焦點放在母親(米雪威廉絲飾)的婚外情上,自己如何從童年開始發展個人事業反而變得次要。
   

他沿用過往《舒特拉的名單》的寫實風格,雖然沒有再用黑白畫面,但運用平實的鏡頭拍攝,最「震撼」的一組畫面,就是片中森美拍攝家庭旅行的短片,竟在剪接的過程中看見母親與協助照顧他們一家的男傭工親近。他揭露童年時母親的婚外情,大膽地向普羅大眾敘述自己的家庭軼事,實在勇氣可嘉。
 

聽說保羅戴路及米雪威廉絲皆用了不少時間和心力揣摩他真實的父母的神情和身體語言,使他們與其在現實生活中的形象十分接近,我們看見他們,彷彿在視聽層面上進入他的家庭,並窺探他年幼時父母的親身經歷。他赤裸地把自己的家庭暴露於公眾面前,確實能滿足我們探秘式的好奇心,但看見片中他毫無掩飾而極具真實感的父母,我們彷彿窺探陌生人的家事,卻又覺得尷尬。
   

因此,《法》是一齣精美的製作,與其說它是一場「夢」,不如說它是一本家庭傳記。我們順著其主線情節,除了可看見他的成長經歷,還可了解他的家人如何影響他,他怎樣承受著家庭的壓力而勇敢地追尋自己的夢想。全片以他剛剛開始進入片場打工作結,正好證明《法》以描寫他的家庭為本,以敘述他的事業發展為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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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這份愛今夜從世上消失》

消失的回憶最珍貴

人類有很多不同種類的回憶,與喜怒哀樂相關的特殊片段最能使我們刻骨銘心,《即使,這份愛今夜從世上消失》談論的,除了愛情,還有回憶。本來神谷透(道枝駿佑飾)跟同級同學日野真織(福本莉子飾)假裝拍拖,是為了阻止朋友被欺凌,其後他們「意外」地互生情愫,成為真正的男女朋友,即使後來他得悉她因歷經車禍以致每一天都會失去昨天的回憶,他仍然不介意,讓每一天都可成為他帶給她驚喜的新一天。直至他患病而不幸地年輕早逝,這段愛情的回憶使她看日記時都會精神崩潰,這些情節一度讓我們懷疑:消失的回憶是否最珍貴?既然過往拍拖時浪漫的回憶片段令她萬分傷心,不如徹底地刪除及改寫這些片段,讓她永遠忘記這段時期的珍貴回憶。她的好友綿矢泉(古川琴音飾)為免她每次看日記時都哭成淚人,竟找來他的姐姐神谷早苗(松本穗香飾),亦是另類的暢銷小說作家,改寫她的日記,試圖使她忘記過往痛苦的回憶,重拾健康快樂的人生。究竟奪走她與他的回憶,對她是否一件好事?即使泉是她的好友,早苗是他的姐姐,她們又是否有權改寫她的過去,甚而歪曲事實?
   

很明顯,片末泉對自己曾經改寫她的回憶的行為十分後悔,覺得這是不道德的行為,雖然她對這段回憶傷心欲絕,但她理應擁有保留它的權利,泉與早苗未獲她的同意而改寫了它,實在對她不尊重。最後泉主動向她披露它的細節,她的情緒已比以往穩定,不再嚎哭,亦不再傷心,剩下來的,只有追悼和懷念。或許「逝者已矣」,時間能改變一切,她不能改變他已去世的事實,唯有堅強地接受這事實,並努力地繼續活下去。片中的她容易被騙,因為她需要重看日記才可記起昨天發生的事情,但他在她心底裡有不可磨滅的重要性,故泉與早苗在她的日記內刪除了關於他的部分,她仍舊記起他,泉最後向她透露他的存在,除了對自己的過失作出補償外,還基於同情,憐憫她,分擔她與他相愛但後來不能走在一起的悲哀,並在她的身旁鼓勵和支持她。可能同學/朋友最大的責任,不在於使當事人受騙卻愉快地過活,而在於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以及互相的鼓勵和支持。泉作為她的高中同學,已做得很好,能與她分享日常生活的瑣碎事,並鼓勵和支持她與他在一起。因此,回憶屬於她與他,它是主角,而朋友只是配角。
   

由此可見,對她來說,他及泉都很偉大。前者教曉她怎樣與異性相處,亦可共同享受在一起的美好時光,後者不辭勞苦地幫助她,雖然有一些女性與生俱來的妒忌心的小缺點(例:她問泉自己與他外出時應穿上甚麼衣服,泉故意敷衍她),但後者依然願意耐心地聆聽她的心聲,並安慰和扶助她。因此,全片雖然涉及失去的回憶、戀人被迫分離、地上的她掛念天上的他等傷感的情節,但其末段已明確地告訴觀眾:不要再被回憶纏擾,過去已經成為過去,唯有抓緊現在,展望將來才是最實際的行動。片末她打算到大學主修美術,向著藝術及設計的方向出發,這是她實現理想的必經階段,亦可能是他希望她在他去世後完全忘記他,並能過著自己最喜愛的生活的深切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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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凡達:水之道》

多元化的內容

《阿凡達:水之道》是多類型的電影,可以是動作特技片,可以是環保生態片,可以是家庭倫理片,可以是流散遷居片。其多元化的內容,濃縮在超過三小時的電影內,雖然難以稱得上深入,但最低限度涵蓋面廣闊,豐富和多姿多采。
   

首先,《阿》承接上集在2009年上映的聲勢,以IMAX的3D效果,繼續建構虛擬的潘朵拉星球。片中美輪美奐的自然景緻,除了用廣角鏡拍攝的偌大森林外,今次加入了嶄新的海洋元素,別具創意地設計多種海洋生物,例如塔鯨,賦予牠較高等的智慧,懂得與納美人溝通,以先進的電腦特技構建納美人廣闊無邊的森林世界及礁人族龐大深邃的海洋王國。為了滿足酷愛緊張刺激的動作場面的大部分男性觀眾,全片當然免不了賣弄連續不斷的槍戰鏡頭,並少不了突如其來的浩大爆炸場面。其上乘的視覺效果和動作鏡頭,使全片可被視為動作特技片。
   

其次,《阿》著意譴責人類為了自身利益,不惜一切破壞大自然。由於塔鯨體內的液體能幫助人類永遠保持年輕,他們遂大規模地捕獵牠們,拿取液體,到國際市場售賣以獲取厚利。他們可以用不太高的成本來換取豐厚而源源不絕的利益,卻在拿取液體的過程中犧牲了牠們的生命,破壞了海洋生態的平衡。事實上,在現實社會中,人類經常破壞環境,全片描繪了他們自私自利的人性,相信是創作人刻意在片中諷刺他們,對他們巨大破壞性的行為嗤之以鼻,並提醒他們珍惜海洋生態,須了解海洋與人類陸上世界的延續,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必要條件,因為海洋中的水是人類的生命之源,而陸上世界是他們的家的所在地。因此,其對人類與自然關係的探討,使全片可被視為環保生態片。
   

再者,《阿》重視家庭的齊齊整整,納美人中積·舒利(森·禾霍頓飾)一家保持著傳統的父權秩序,父親操控著自身家庭的話事權,由男性作主導,展現舊式傳統家庭的權力分佈。每逢發生任何大事,必然由父親召開家庭會議,由他主宰家庭中每一位成員的去向,重視家庭的集體行為多於個體行為,重視家庭的完整性多於個別的行動自由。很明顯,積是自身家庭的領袖,有責任保護家庭中每一位成員,承受著沉重的壓力,當任何一位成員闖禍或遇上問題時,他需要為他們想辦法,甚至主動替他們解決,並強調家是一個整體,每位成員應該與父母及兄弟姊妹團結一致,個人的理想被放在很低的位置。因此,片中他經常明示一家人要齊整地進行集體的行動,正好證明此片是家庭倫理片。
   

最後,《阿》內積一家身為活在森林內的納美人,需要遷移至礁人族以海洋為主的居所定居,初時其家庭成員萬般不願意,對原居地依舊有強烈的歸屬感,甚至想立即返回原居地。因為他們難以發揮所長,在原居地生活得太久,覺得陸上生活適合自己,認為海洋世界與他們先天陸上活動的特質風馬牛不相及,加上礁人族覺得他們與「廢物」沒有差異,使他們的自信心跌至新低點。其後在積的激勵下,每一位家庭成員憑著自己的努力,刻意提高自身的適應力,學習水性,融入當地的生活環境,終能獲得礁人族的認同,成為他們的一份子。因此,全片反映一個家庭遷居流散時會遇上的適應困難和在新地點落地生根的難度,是一齣流散遷居片。
   

由此可見,《阿》建立了廣闊的「宇宙」,不單在於其廣袤的潘朵拉世界,還在於其與現實世界中人類的生活相聯繫的多元性內容,片中完全虛構的畫面卻能有或多或少的現實感,特別是其流散遷居的情節使我們在移民潮的社會中產生共鳴,是我們觀影時意料之外的「收穫」。

Father and Son Play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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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棒家族》

濃濃的「親情」

《接棒家族》內優子(永野芽郁飾)改過四次姓氏,只有去過巴西其後又返回日本的父親與她有真正的血緣關係,其後的兩位父親都是繼父;只有第一位母親與她有真正的血緣關係,但母親去世後照顧她的繼母對她濃濃的「母愛」最觸動人心。或許《小偷家族》內沒有血緣關係的一家人建立了「擬親屬」關係能使我們感動,而《接》內繼母梨花(石原聰美飾)與她的「親密」關係,繼母為她作出的犧牲使我們落淚,《接》的催淚情節絕不比《小》少,因為《接》內兩母女的相處過程溫暖動人,即使未曾遇上任何「驚天動地」的大事件,僅從繼母為她努力尋找父親,願意付出大量精力和時間滿足她的需求,為了買一座鋼琴讓她發展自己的興趣,竟願意嫁給另一陌生人;為了讓她獲得充分的照顧及得到真正的父愛,繼母又嫁給森宮(田中圭飾)。他的確做好父親的角色,每天為她預備飯盒,又從不向她發脾氣,是一等一的暖男,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使他倆建立了與真正的血緣沒有多大差異的父女關係。因此,世上最偉大的父母,不一定局限於他們與子女的血緣關係,很多時候,反而子女與沒有血緣的父母建立的「親密」關係更感人,更讓我們欽佩父母對子女付出的無條件的愛。


《接》的編劇刻意採用雙線的敘事模式,讓優子的童年與青年階段平行發展,初時我們可能以為年青的優子與童年的小咪是兩個人,直至全片的中段,我們才恍然大悟,得知優子與小咪其實是同一人。編劇在同一時間內讓過去與現在的情節交錯發展,令故事產生「懸疑感」,我們彷彿參加了家庭片的「猜謎遊戲」,這是意料之外的驚喜。畢竟單線的順序敘事模式容易使我們納悶,特別是日本的家庭及親情片的數量眾多,《接》的編劇要突出此片,實在談何容易。雖然《接》改編自暢銷的同名小說,但其雙線的敘事模式與原著不同,這突顯了劇本與小說的差異,畢竟前者以畫面為主,後者以文字為本,我們可在前者內依靠片中的佈景、家居設計及角色服裝分辨不同的時代,但在後者內卻需要依靠文字的想像空間「追蹤」角色的經歷,如非直線敘述,容易混淆優子在成長的不同階段的經歷,即使作者多次用文字透露象徵不同時代的家居設計的線索,仍然難以讓我們釐清她童年與青年經歷的差異,更難以在腦海中把雙線還原為單線。因此,畫面的表達讓編劇靈活地運用敘事模式的彈性,並進行故事情節方面的創新,這是電影比小說的優勝之處。


 由此可見,《接》的編劇不僅根據原著而以濃濃的「親情」觸動我們的心靈,還以雙線的敘事模式為我們提供形式上的新鮮感。這表明編劇銳意對原著進行罕見的「革新」,除了片中優子的兩位母親和三位父親的複雜家庭繼承原著外,還著意讓我們比較童年與青年優子的異同,其相似的地方在於她在兩個成長階段內都很感性,容易流淚,個性方面沒有太大的變化,相異的地方在於她已較為成熟,了解自己特殊的家庭狀況,童年時的她輕易地向繼母提出自己在物質方面的需求,青年時的她已知道「求人不如求己」,需要依靠自己的努力改善物質生活。因此,雖然《接》的編劇不算屢創新猷,但他忠於原著卻又嘗試進行形式上的創新,這已經值得我們鼓勵和欣賞。

《您好,北京》短評

追夢的難度

近期移居海外成為香港人的熱門話題,其實國內移居另一城市已算是「移民」的一種方式,不一定到海外定居才需要適應新的文化和生活習慣,很多時候,從外省移居至北京已需要面對新生活的挑戰和衝擊,《您好,北京》正講述外省人在首都內生活的處境及無可避免地面對的困難。

 

《您》內30歲的快遞員劉順追逐房地產夢,以為自己與女友在北京努力多年,可以成家立室,並購買穩定的居所,殊不知遇上大大小小的挫折,為了使患上癌症的母親得到安慰,女友竟以老闆讓給客人居住的單位為自己購買的住所,其安居樂業的假象證明要在首都定居置業實在不容易。《您》對外省人生活的寫實式描寫一針見血,對他們遇上的困難亦有細微的觀察。

另外,《您》內20 歲的歌手閆男追逐音樂夢,在行人隧道內演唱,渴望獲賞識,但因急於成名而誤信陌生人,除了蒙受金錢上的損失,還因向舊日友好借錢而失去了別人對他的信任,單純的外省人走進複雜的大都市,在新聞媒體中被騙的個案層出不窮,他的事例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您》以此例子說明外省人面對的困難,觀眾對他的經歷應耳熟能詳,但未能使我們對此片的故事產生濃厚的興趣,因為他的事例俯拾皆是,甚至算是「平平無奇」。

 

由此可見,《您》的故事發展過於「四平八穩」,關於外省人的故事盡在意料之內,雖然忠於細膩的寫實風格,但其欠缺任何明顯的特色,容易讓觀眾在觀影後遺忘片中的大部分內容,這是全片最大的問題,亦是其最需要改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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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腥級盛宴》短評

具諷刺性,但欠深刻

沒錯,扭橋是「製造」新鮮感的不二法門,《五腥級盛宴》亦不例外,把一次名人飯局轉化為凶殺案,充滿著懸疑感,本來令觀眾滿心期待,以為編劇會精心地扭橋,為我們帶來意料之外的驚喜,殊不知整齣戲「雷聲大,雨點小」,空有盛宴的浩瀚聲勢,卻欠缺細節的鋪排和描寫。


例如:《五》內星級廚神Julian Slowik(賴夫費恩斯飾)想藉著這次盛宴殺死所有仇人,宴會的鋪排華麗精美,餐廳的規模宏大,食物亦別具特色,其美不勝收的畫面確實為我們帶來一剎那的「驚豔」;但每道菜的份量甚少,片末Margot(安雅泰萊采兒飾)直接告訴他自己吃不飽,需要多吃一個芝士漢堡,正諷刺盛宴的食物設計精美卻「不切實際」,諷刺他只注重食物的外觀和味道,卻遺忘了其果腹的基本功能。


不過,《五》每次只用幾句對白交待Julian與每一位食客的積怨,他與電影紅星的瓜葛只限於其主演的電影對他的影響,但他卻堅決要致紅星於死地,片中的紅星無辜受害,我們亦難以深入了解紅星被殺的箇中因由。細節的重要性,正在於其增強情節的可信度,上述細節的「缺席」,使他殺人的合理性被大打折扣,遑論會增加我們對其情節發展的投入感。


由此可見,《五》的主線情節獨特,但欠缺了微細枝節的支撐,導致其可觀性只限於表面上每道菜式別緻的特色和美感,未能直接聯繫盛宴、復仇與「一鑊熟」的關係,更不能圓滿地解釋Julian要借此盛宴為名,以「血洗」自己厭惡的名人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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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異大世界》

「自我中心」的局限

西方社會重視個人主義,推崇個人的權利和自由,沒錯,這是每一個人生而平等的「個體福利」,但卻令家人蒙受「損失」。例如:《奇異大世界》內依格在年青時本來與兒子一起去探險,其後卻出現了意見分歧,結果他獨自一人繼續喜愛的旅程,與兒子分開了二十多年。實踐個人的權利和自由是好事,過於極端時卻換來反效果,正如他的兒子歷奇在成長過程中欠缺了父親的陪伴,且怪責他「拋妻棄子」地成就自己的冒險旅程的舉動,覺得他太自我中心,對他的探險事業有或多或少的厭惡,遂決定長大後務農種蘋果,這除了源於歷奇不喜歡探險的個性外,還在於歷奇重視家庭的責任感。因為歷奇覺得他應該平衡家庭與事業兩方面的發展,不應為了發展自己的事業而犧牲家庭,不論事業有多重要,都應該顧及自己的家庭,故歷奇認為他不是一位好父親。因此,「自我中心」可能會造成很多問題,撇除對個人理想的追尋所作出的犧牲,其實過度強調自我及族群的好處會無可避免地損害家人的「利益」,歷奇在父親「缺席」下成長,仍然有勇氣結婚生子,成為父親,並不再重蹈覆轍,願意花多點時間陪伴妻兒,實屬難得。

       

此外,上一代很多時候都會把自己的期望和理想加諸下一代,卻不曾理會他們個別的喜好和夢想,這是另一種「自我中心」。例如:《奇》內歷奇期望兒子艾文繼承父業,長大後接管農場,成為農夫。可是艾文不滿足於農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安穩平淡的生活,渴望繼承祖父依格的衣缽,成為探險家,歷奇擔心他會成為另一位依格,遂強烈反對他追尋自己的夢想。在很大程度上,兩代之間的衝突源於彼此期望的差異,歷奇期望他長大後過著舒適安穩的生活,但他卻期望自己可發展個人的興趣,並以喜好為自己終生的職業。不少迪士尼的電影都有豐富的教育意義,《奇》亦不例外,它告訴一些已身為父母的觀眾:兒女長大後已是獨立的個體,他們有自己的思想、喜好和理想,即使阻止他們發展自己的喜好,提出所有的反對意見都會於事無補,反而破壞了彼此的關係。因為不論他們遇上任何障礙,仍然會不顧一切地追尋夢想,這是年青人有足夠的「本錢」而得以實現的目標,亦是其不介意多花時間和精力的堅持和執著。因此,兩代之間和諧關係的建立源於彼此對對方的了解、尊重和接納,《奇》的中後段內歷奇加深了自己對他個性和喜好的了解,自然會尊重他對自己事業的期望,亦會接納他以探險家為自己一生的理想。

       

由此可見,即使在崇尚個人主義的西方社會內,「自我中心」都有其局限。《奇》內依格為了實踐個人的理想,初時帶著兒子去探險,為了自身的族群著想,願意花掉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但兒子不喜歡探險,他唯有放棄家庭,最後獨自探險。這證明個人主義與家庭責任有明顯的衝突,在無可奈何下,只好二取其一,「自我中心」對自己及族群有利,卻對家人有害。片末三代和好,兩位父親都願意放下一點點自我,捨棄一點點理想,對家人增加多一點點的關懷和愛護。很明顯,「自我中心」的放下,是其改善自己的家庭關係的核心原因,對自己、他人及家人的愛的適度的平衡,亦是和諧家庭得以建立的關鍵。

《給十九歲的我》短評

保存的那點真

不要以為由校友張婉婷執導的英華女校紀錄片必定為自己的母校「歌功頌德」,殊不知《給十九歲的我》保存了一群女生從少年至青年時期的那點真。她們有少年時期的迷惘,青年時期的反叛,全片的拍攝跨越了十年,從她們溫柔軟順地接受訪問至暴躁煩厭地拒絕受訪,製作人員成為了「社工」,在拍攝過程中關心她們,讓她們成為願意合作的「伙伴」,他們面對她們時付出的耐性、恆心和毅力實在不少。僅看看他們在鏡頭前和鏡頭後的艱辛,便會對他們拍電影的熱誠和熱血有萬二分的敬佩。


很明顯,導演在選角方面花了不少心思,選的不是品學兼優的高材生,亦不是成績低劣的留級生,而是個性較獨特、且需要面對較與別不同的家庭狀況,以及近幾年較複雜的社會環境的「特殊生」。在這群主演的女生中,部分堅持夢想,卻面對個人際遇及社會變化的衝擊,在放棄夢想之前作出艱苦的掙扎,確實需要不少「勇氣」和能耐。紀錄片最重要的是真情實感,並能讓觀眾產生共鳴,《給》的那點真,正好使我們得以較深入地了解她們,並因社會環境對她們造成巨大的壓力,導致其最終放棄了夢想而感嘆,並在代入她們的處境的過程中感同身受,為她們的遭遇而感到悲哀。全片拍攝完畢至今已相距數年,現在的她們已出來社會工作,相信她們面對的衝擊比以前更大。


事實上,《給》不單是英華女校的歷史紀錄,亦是她們個人的成長紀錄。當她們繼續長大,十多二十年後再回望過去,便會發覺片中的真實片段難能可貴,因為這是她們「不可重啟」的經歷,是她們在成長過程中不可或缺的珍貴回憶。

Hide and Se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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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短評

不要對新聞工作者失望

近一兩年來,報讀大學新聞系的學生越來越少,可能他們對新聞工作者失望,覺得他們不能改變甚麼,遑論能使整個社會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不過,《她說》卻著意肯定他們的存在價值,他們的努力、辛勞,以及鍥而不捨的精神,促成Me Too運動的出現,改變了美國,改變了世界。
   

全球的女性地位在近十年內已獲得前所未有的提升,但她們面對財雄勢大的富豪,依舊顯得「渺小」。她們礙於自己與對方在權力和地位兩方面極大的差距,故被性騷擾後不敢作聲,遑論會投訴及控告對方。《她》內Megan(嘉莉慕萊根飾)和Jodi(素兒卡山飾)鼓勵她們向公眾說出真相,還自己及有類似經歷的女性一個公道。她們獲得兩人的支持後,勇敢地向別人訴說自己過往的經歷,使對方被繩之於法。新聞工作者的社會力量,在於其以「一石激起千層浪」,一個又一個站出來,其引發的Me Too運動,正好讓美國人了解尊重及保護女性的重要性,對她們的身心健康、日常生活的安全及在全球世界各地的不同處境的關注程度,亦因此運動而迅速提升,其產生的影響力更席捲全球。
   

由此可見,《她》最大的優點,在於其彰顯新聞工作者的「無形力量」。全片以Megan和Jodi兩人為代表,講述她們揭露性騷擾及侵犯案的真相,突顯當時的女性遭受的不禮貌對待及屈辱,藉此讓我們了解Me Too運動的出現實源於一籃子無可避免的因素,證實它的誕生不是偶然,亦非「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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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與瑛》短評

兩個個性迥異的人走在一起

一般而言,兩個個性不同的人很難合作,因為他們很多時候都會互不咬弦,其相異的觀點與角度容易引發衝突,《彬與瑛》內階堂彬 (橫濱流星飾)與山崎瑛 (竹內涼真飾)亦不例外。


彬較理性冷酷,個人的感情不會溢於言表,在商業方面懂得分析客觀的企業形勢和整體的經營環境;但瑛較感性熱情,容易表露個人的情感,在商業方面懂得為僱員的生計著想,主觀地從人性和人情的角度挽救企業的劣勢和改善經營環境。


雖然彬與瑛兩人擁有相同的名字「Akira」,亦很早便相識,但他倆「道不同」,擔心合作後會產生衝突,故從沒想過合作,但其後因緣際會下接觸較以往頻密,始發覺彼此的思想截然不同,不單不會爆發衝突,反而可互相補足。


彬接手自身的家族企業時面對破產的危機,正好需要瑛的協助,幫助自己從另一角度看問題,不只從大環境的角度出發,還可從人文關懷的角度入手,讓自己處理任何事情時看得更全面,亦更能照顧僱員的需要,以改善整間公司的團結性和凝聚力。


《彬》的結尾其實是另一新開始,因為彬與瑛在各自於商業世界內「兜兜轉轉」後,始得悉彼此合作的重要性,以前各走各路,錯失了不少邁向成功的機會,最後決定通力合作,才是企業整體走上成功之路的開端。


兩位男主角未算空前成功的過去正是他們互相合作之前最重要的參考,正如我們經歷失敗後始知道吸取過往的教訓是步向成功的必備條件。《彬》不單涉及商業市場內企業的經營之道,亦教曉我們老生常談的人生大道理,故此片可算是生意人以至我們每一個人的影像「必修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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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救》短評

製作規模大但故事情節犯駁

無可否認,《搜救》的製作規模大,包攬天、地、海的拍攝,天上有搜救阿德(甄子丹飾)與敏璇(韓雪飾)的兒子的直升機,地上有雪崩的擬真實鏡頭,海裡有阿德潛入深海拯救兒子的畫面,可見此片的製作成本不低。


可惜其故事情節的犯駁之處不少,搜救隊人員會聽阿德的指示,不遵循自己的專業判斷,循著另一條往天池的路找他的兒子,即使他們口說兒子不可能走這麼遠,他們仍然依循他的想法嘗試開拓另一條新的拯救路線,不單浪費人力物力,還罔顧自然災害發生的可能性,這實在不合情理。


此外,他們讓他跟隨著進行搜救,他感情用事,本屬人之常情,他們只責罵他,卻沒有強行阻止他加入搜救的行列,還在他多次遇上危險時需要另行分配人手拯救他,他只是遊客,不是專業的搜救人員,這是他們可預料的情況,卻不曾「未雨綢繆」,難免令觀眾質疑故事發展的合理性。


其實甄子丹的演出十分落力,與兒子交流的文戲亦算是他嶄新的嘗試,但他的角色不太討好,魯莽衝動和自我中心,引致搜救隊人員不幸犧牲,幸好最後他獨力而成功地拯救了兒子,為他的角色賺回一點點分數,但卻難以補救他先前固執的個性和「失控」的行為帶來的「災禍」,遑論能挽救先前眾多不合理情節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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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巴嫩1982》

戰爭影響我們每一個人

別以為戰爭只會影響成年人,因為我們自以為清楚了解戰爭是甚麼一回事,其實小孩都會受戰爭影響,即使他們不懂清晰地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想,仍然會因身邊事物的變化而心緒不寧。《黎巴嫩1982》的導演兼編劇華列特慕華拿斯罕見地從成人及小孩兩種角度出發,檢視戰爭帶來的禍害,當片中11歲小男生偉森(莫哈默達利飾)與他的同學們注意課室窗外「如箭在弦」的緊張情況,黎巴嫩被以色列入侵而釀成的真實戰爭一觸即發的危急境況時,所有學生都站在窗口附近向外張望,老師多次命令他們返回座位預備考試,其後考試期間的轟炸聲傳入室內,他們無法專心作答,她又吩咐他們要專心,但他們始終無法讓自己成為戰爭的「局外人」,遑論可像平日一樣正常地生活。很多時候,作為成年人,我們都期望小孩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保留純真的心,我們就像片中的老師,盡力地把戰爭的「污穢」排除在外,努力地讓學校維持「純潔」的本質,畢竟我們都希望小孩能健康快樂地成長,戰爭只源於成年人彼此的問題,我們不應該讓戰爭表現的醜陋人性「玷污」小孩。因此,片中老師在課室裡的行為貌似奇怪,其實是人之常情。


此外,《黎》的導演擅長多角度的描寫,讓我們作為非黎巴嫩人,得以站在不同的位置觀察和分析戰爭帶來的禍害。片中成年人面對戰爭時多思考自己和國家的未來,多擔憂自己的處境,究竟應繼續留在黎巴嫩,盼望停戰的日子重臨,還是先移居別國,待戰爭結束後才重返黎巴嫩?應支持黎巴嫩繼續向以色列抗爭還是盡早投降以換取和平?雖然我們難以感同身受地了解當時黎巴嫩居民的艱苦處境,但厭惡戰爭追求和平卻是世界各地不同種族和國家的人類共有的天性。我們只需以這種正面的人性本質思考片中成年人的期望,其實不難體諒他們,亦可了解他們對安穩平淡的生活的認同,因為平日我們從新聞媒體中得悉戰爭的殘酷,都會知道和平來之不易,故導演用了不少近鏡和特寫鏡頭表現他們身體語言背後的內心世界,正好反映他們不論站在甚麼立場,都會有上述的天性,面對戰爭來臨時忐忑不安,並期望戰爭將會早日結束。
 

Viu TV的《導演.門》節目內杜琪峰導演曾強調細節在電影拍攝中的重要性,《黎》的導演表現小孩面對戰爭的心態的方法,正是從細節著手。很多時候,小孩不懂刻意地「演戲」,只懂自然地表達自己的情緒,片中由莫哈默達利飾演的偉森亦不例外。他表現了兒童在「知」與「無知」之間的「中間」心態,一方面他知悉自己的國家發生了大事,對自己的日常生活產生或多或少的影響,另一方面他又難以了解戰爭牽涉的國際糾紛,以及國與國之間複雜的關係。故他欲向心儀的女同學表白,卻又礙於戰爭令校園大亂以致他不知所措,此尷尬的處境由眾多周邊環境及人事「襯托」,讓他做回自己,片中的簡陋動畫以及他身邊細微的變化已暗示其面對戰爭時在安穩與徬徨之間的矛盾心境,亦反映小孩是社會的一份子,不可能不受戰爭影響,其受影響的多寡,則在於他們對身旁事物的敏感度。因此,細節是我們能否了解他的心境的關鍵,《黎》的導演能在細節上做足功課,既不容易,亦不簡單。

《正義迴廊》

甚麼是正義?

甚麼是正義?《正義迴廊》的導演何爵天從不同角度探討此問題,正常來說,司法制度應該擔當伸張正義的角色,但每個制度都有漏洞,在漏洞內行走的罪犯用盡所有辦法逃避罪責,遑論會被此制度制裁。片中張顯宗(楊偉倫飾)承認自己殺害父母,且證據確鑿,本來沒有甚麼值得爭議的地方,法庭在此處當然可為死者伸張正義,判他終生監禁,但此案的罪責由他一人獨自承擔是否合理?顯宗的友人唐文奇參與此謀殺案,卻獲得無罪釋放,這使顯宗非常憤怒,實屬人之常情,按情理,文奇應負上罪責,但法庭的判決卻令他「逃之夭夭」。司法制度的理想是彰顯正義,現時顯宗成為此謀殺案唯一被判刑的罪犯,是否違反了其原本伸張正義的宗旨?導演從第三者的角度看待正義的命題,一方面法庭內資深大律師吳冠峰(林海峰飾)與游嘉莉(蘇玉華飾)唇槍舌劍,讓作為觀眾的我們從不同角度了解法官作出最後的判決參考的證供和證據,讓我們判斷他們能否為死者伸張正義;另一方面不同背景的陪審團成員從自身的角度進行分析,了解詳細的案情後,作出最後的判決,使我們了解司法制度在彰顯正義方面的「盲點」。因此,全片為我們提供不少思考的空間,讓我們在正義的範疇內「兜兜轉轉」,並在摸索的過程中尋找正義的真諦。


甚麼是真相?別以為法庭內法官宣讀的案情便是真相的全部,事實上,這可能是真相的一部分,甚或只有少於百分之五十的真相。很多時候,我們得悉的案情真相只依靠媒體節錄法官所說的兩三句話中略知一二,無從知曉案件的來龍去脈,幸好《正》的創作人鉅細無遺地描寫2013年「大角咀肢解父母案」的事發經過,我們才可從顯宗的角度、從文奇的角度、從律師的角度,從陪審員的角度、從正義的角度、從人性的角度、從平等的角度等看待案件,「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筆者相信導演已盡可能把自己知道的真相全部拍出來,部分畫面與鏡頭當然有主觀的成分,但我們慶幸可比以前更進一步窺探案件的底蘊。究竟文奇在幫助顯宗犯案的過程中是否百分百清醒?文奇對顯宗的指示言聽計從,是否受其腦部受損導致智障所影響?文奇聲稱當時不清楚自己在案發現場正在做甚麼,並不知道他做的事情正在幫顯宗犯案,這又是否真相?很明顯,導演不欲把自己的主觀臆測強加在觀眾的腦海裡,如今把已得悉的真相「最大化」地放在觀眾眼前,讓我們自行判斷文奇是否有罪,所謂「旁觀者清」,我們其實可自行尋找一個自己最相信的答案。因此,全片給予我們寬闊的自由度進行抽絲剝繭的思考,是一次有趣的觀影體驗。


由此可見,正義與真相可以是主觀色彩頗重的概念,認為司法制度曾否在某一案件中伸張正義,實屬見仁見智,同一道理,每個人在同一案件中從相異的角度「看見」的真相,亦都截然不同。因此,《正》以「大角咀肢解父母案」為例,討論正義與真相,讓我們上了一節哲理思考的影像課,即使導演在兩小時多的片長內在自己對香港社會的看法上訴說的事情太多,野心太大,使我們難以吸收,我們仍然可對司法制度進行深度的思考,以正義與真相為核心的主題,探究此制度值得改善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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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戰》

誰是內奸?

《獵戰》的精彩之處,在於其「誰是內奸?」的遊戲。由朴平浩(李政宰飾)及金正道(鄭雨盛飾)身為南韓中央情報局的海外組及國內組組長帶領作為觀眾的我們細心查案,跟著他們的腳步尋找內奸。全片的故事發展迂迴曲折,當我們發覺A君可能是內奸時,又會發覺B君有嫌疑,當我們發覺C君有嫌疑時,又會懷疑D君是否東林(即北韓間諜)。但「柳暗花明又一村」,以為已走上直路捉拿叛逆者,殊不知又發現了另一條路,不知道舊路還是新路才正確,兜兜轉轉,原來真正的叛逆者就在眼前。李政宰首次自編自導自演,便寫了一個扭盡六壬的劇本,使我們佩服他走出框框的決心。很多時候,南韓的諜戰片較傳統,故事發展未到中段,我們已猜得到誰是內奸,但觀賞《獵》時絕不容易,以為猜對了,怎知道原來已猜錯,以為走上對的路,怎知道原來已誤上歪路。因此,《獵》的劇本明顯是經過長年累月構思的作品,要在三兩個月內寫完,絕對不可能。


《獵》作為動作片,槍林彈雨必不可少,其提供連續不斷的官能刺激,充分滿足主流觀眾的需求。片中撞車爆破的場面當然可觀,李政宰首次執導,已展現高水平的場面調度技巧,當中大型爆炸鏡頭內時間計算之準確,不同演員的配合,以及適合的道具及環境的配合,相信政宰作為新導演應不能完全駕馭,幕後資深的製作人員在不同崗位上各盡其職,應給予他不少幫助,如今傑出的成果,他們實在功不可沒。即使他是全片的「大腦」,作為「四肢」的幕後人員都有責任把他腦中所想付諸實踐。畢竟電影是團隊合作的成果,《獵》正好展現他們互相幫助,把導演想要的效果發揮至最極致的決心和魄力。因此,觀眾無需被此片貌似政治性的題材嚇怕,其實視它為簡單的動作片,追求非一般的視聽享受,此片都不會使你們失望。因為此片的創作人很熟悉商業電影的公式,每小時內形形式式的緊張刺激場面,令全片不會有悶場,使你們覺得此片與南韓傳統著重文戲的諜戰歷史片截然不同,並佩服其在文戲及動作戲兩方面取得適度的平衡的功力,以及其設計多種具新鮮感的動作場面的巧妙。
   

《獵》作為歷史片,好此道的觀眾當然不會失望,可透過此片了解南韓中央情報局追查內奸的心態。平浩的角色個性頗複雜,一方面需要竭盡全力找出內奸,實踐情報局賦予的重任,另一方面又要保護自己及同事,避免在追查過程中令自己和同事「受傷」。觀眾可以透過此片了解他「兩面不是人」的尷尬,並認識南北韓彼此錯綜複雜的關係下南韓的情報局人員須承受的沉重壓力。片中光州事件的閃回鏡頭,正暗示歷史上南韓政府的暴行是叛逆者出現的主要因由,情報局在追查內奸的過程中,只為了忠於南韓政府的承諾而盡己所能,對其叛逆的因由欠缺了同情和體諒,或許情報局人員只是「鐵面」的執法者,根本不應該對罪犯有任何愛與情。因此,忠於上級,把法律實踐至極致,似乎是他們每天銘記於心的職責內容,片末故事情節突然一扭,原來真正的叛逆者由始至終都在我們眼前不斷出現,這使我們恍然大悟,驚覺上述的職責內容只是叛逆者欺騙身邊人的手段,亦是其掩飾自己的真正身分的幌子。由此可見,此片是扭橋扭至極致的示範作。

《絕境一小時》

畫面還是對白較重要?

一般來說,電影應以畫面說故事,在可能的情況下,應盡量減少對白,畢竟電影以畫面為本,對白為輔,於畫面難以表達下,才用對白補充交代,傳統上,對白不應「喧賓奪主」,如果取代了畫面,便「荒廢」了電影的本質。《絕境一小時》是一次脫離傳統的「實驗」,Amy Carr(娜奧美屈絲飾)離家晨跑期間,兒子上學,卻遇上恐怖襲擊,導演菲力萊斯刻意違反傳統,既不拍攝槍擊的畫面,又不展示師生逃生的鏡頭,竟以她用手機與槍手及警察的談話過程,側寫恐怖襲擊的事發經過。片中她「一步一驚心」,因為她每跑一步,事件可能會出現轉捩點,亦可能會有突如其來的變化,更可能涉及她兒子的生命安危。他曾經被警方懷疑是槍手,使她對他的行為後悔內疚,亦難以置信,其後警方又發現他是被槍手脅持的人質,令她的心情產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非常擔憂,十分傷心。導演依靠對白說故事,只不斷拍攝樹林內她跑步的場景,間歇性轉換鏡頭拍攝的角度,雖然欠缺新鮮感,但總算讓觀眾看清她周圍的環境,亦突顯了她在高大的樹木群中獨自一人的孤單感,以及其周邊沒有其他人幫忙的徬徨無助的感覺。因此,一個如此簡單的劇本,導演要拍得緊張刺激,實在不容易,這明顯是以對白說故事的後果。


無可否認,《絕》考驗觀眾的耐性,我們看慣了荷里活美輪美奐的超級大製作,突然遇上此片,觀賞時會覺得不習慣,甚至感到異常沉悶,實屬人之常情。不過,以《絕》不超過九十分鐘的片長,我們「追隨」Amy的腳步,在與警察及槍手的對話中經歷情緒的起伏,雖然必須加入自己的想像力,構思恐怖襲擊的驚險場面,但透過對白內字裡行間的意義和變化,把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投入其中,又確實是頗特殊的觀影體驗。《絕》的劇本別具實感,很多時候,如果我們並非受害者/人質,只從第三者的角度得悉恐怖襲擊,透過手機「接觸」槍手及警察,已是不在現場的家屬最切身的體驗,此片只反映她作為家屬七上八下的心境,忽爾焦急憂慮,彷彿天要塌下來,忽爾萬分鎮定,並放下心頭大石。事實上,倘若我們有類似的經歷,應該會有很大的共鳴,因為當我們摯愛的家人身陷險境,我們卻對他的狀況懵然不知,僅透過手機得悉其真實情況的點點滴滴,必定會心神不寧,甚至徹夜難眠。幸好片中的她不安的情緒只維持了約一小時,我們在觀影過程中的不安亦只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由此可見,《絕》是否好看,實屬見仁見智。酷愛懸疑性及神秘感的觀眾可能認為此片的故事表達手法創新,透過Amy的手機與恐怖襲擊的查案者及涉案人士的互動牽動觀眾的情緒,最後她親眼看見兒子,與他擁抱,感人落淚。但酷愛「漢堡包式」大製作的觀眾卻可能嫌棄此片的導演難以用畫面說故事,導致鏡頭的轉接過程較呆板,只把焦點集中在對白內,不如閱讀小說,無需觀看電影。其實導演以樹林為主要的場景,雖然取景單一,但突顯了她擔心自己可能將會失去家人,或許將來需要孤單生活的空虛感,亦表現她必須獨自面對突發的恐怖襲擊事件的孤獨感。但獨一的場景需要其他適切的畫面的配合,例如以動物/死物喻人,或者以其他事件作比喻,如今我們只看見她在同一場景內跑來跑去,欠缺襯托,確實過於單調,畫面亦欠缺吸引力。由此可見,《絕》別具風格,但明顯的缺點實在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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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戀慢半拍》

直升機家長的禍害
   

過分介入、保護或干預子女的日常生活的父母被稱為直升機家長,處於年輕時期的子女受此類家長操控,會變得難以獨立自主,亦欠缺自信,到了成年階段,甚至會有社交障礙,不懂得與異性相處,經常獨自一人,難以結識好友,遑論能成功地與心儀的對象締結婚盟,《初戀慢半拍》內小洪(柯震東飾)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他自小被媽媽美玲(于子育飾)呵護備至,直至29歲仍然單身,害怕與他人接觸,遑論會與異性交往。其實美玲早已知道問題所在,努力地安排他與陌生的女子相親,但她們全都不是他的心儀對象,導致她十分失望,可能她不了解他需要甚麼個性的伴侶,亦不知道他喜愛甚麼類型的女子。直至後來他遇上樂樂(徐若瑄飾),他終於能了解自己,較喜歡善解人意的成熟女性,雖然她的年齡比他大很多,但他可能喜歡這種媽媽式的「安全感」,讓自己獲得久違了的愛和溫暖。《初》像其他台灣電影,喜歡描寫個性怪異的男主角日常生活的經歷,讓身為普通人的觀眾「進入」他們的生活裡,感受其與旁人及社會接觸的一點一滴,亦可有機會假想自己成為他們,並了解直升機家長對其成長的長遠性禍害。因此,《初》的創作人運用生活化的筆觸把不為普通人所知的社會現實帶進觀眾的認知範疇內,讓我們知悉「少數人」不正常的生活如何受直升機家長影響,怎樣擺脫家長的「操控」而活出屬於自己的人生。


一如所料,小洪找到自己喜歡的樂樂後,媽媽大發雷霆,對他與成熟女子在一起的決定大惑不解,他終「背叛」媽媽,遵循自己的選擇向前邁進。或許觀眾會為他的決定拍手鼓掌,覺得他忍無可忍,勇敢地追隨自己心中所需是活出自我的最佳表現,他的媽媽身為直升機家長,在他接近三十歲時,他才可獲得真正的「獨立自主」,從西方人的角度看,他的經歷實在匪夷所思,但在中國人的社會裡,他努力尋找最適合自己的對象,所謂「三十而立」,剛好是確立自己的人生目標和發展方向的合適年齡,他自立自主,正好與普遍認同的傳統觀念不謀而合。因此,《初》內他可能與現今台灣的新一代有頗大的差異,或許大部分少年人於中學階段內已勇於追尋自己所需,他在感情方面的遲緩,追本溯源,可能與直升機家長對他從小至大的強力「操控」有關,亦可能與他沉默內向而膽怯的先天個性有或多或少的關係。
   

毫無疑問,美玲對兒子小洪有「非一般」的愛,或許她長時間全神貫注地照顧他,覺得他是她生命的一個重要部分,但畢竟他是他,是獨立的個體,不論她如何愛護他,都不可能阻止他成長。如今他過度依賴她,可能是她樂於看見的「成果」,但她卻在無意中拖慢了他變得成熟的速度,甚至使他難以成為有承擔有責任感的正常成年男性。他愛上樂樂,或許是真愛,但其實他只找到另一位「媽媽」;不過,全片首尾呼應,片首與他偶遇的年青女子於片末再次出現,已暗示樂樂離開他後,他的感情生活將會轉趨「正常化」。或許《初》的創作人欲給予觀眾「希望」,讓我們知道「不正常」的男性擁有特殊經歷後會轉趨「正常」,片末較保守的安排,或許令思想較前衛的觀眾感到少許失望,但畢竟《初》在亞洲主流的戲院上映,以普羅大眾為主要的對象,滿足其主流的期望的結局在亞洲保守的社會風氣下,算是無可厚非的安排。由此可見,與其說《初》內他的初戀是一次真正的戀愛,不如說它只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種特殊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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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行月球》

普通的「英雄」 

         
一個人留在月球,可以做甚麼?《獨行月球》的創作靈感明顯源自多年前的《劫後重生》,但這次《獨》內獨孤月(沈騰飾)較幸運,身旁有陪伴他的金剛鼠(郝瀚飾),亦有充足的糧食,不像《劫》內查克(湯姆·漢克斯飾)只以排球Wilson作伴,亦須自行覓食。從第三者的角度看,獨孤月一個人的行為很有趣,其與金剛鼠的交往亦很獨特,在馬藍星(馬麗飾)發現科技部的工作人員可直播他日常生活的畫面至地球時,他瞬間變成《真人Show》的主角,雖然其私隱被完全披露,但他成為「英雄」,在遇上逆境時仍然勇敢地生存下去。當時碰巧住在地球的居民的生活環境欠佳,在艱苦中需要苦中作樂,他諧趣的小動作及身體語言能為他們帶來歡樂之餘,他求存的動力亦成為他們集體的心理治療。《獨》內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普羅大眾的關注,因為他是他們生存的「希望」,倘若他在杳無人煙的月球上都願意積極求存,為何他們在眾多親友陪伴下,即使生活環境艱苦,仍然要尋死?當時他們唯一的娛樂就是看他的直播畫面,享受他與金剛鼠之間非語言的互動,透過他在月球上尋求如何重返地球的過程,得悉月球的生活以滿足好奇心之外,還可藉此在一剎那間於幻想中「逃避」地球的災難,享受在月球過活的安逸和舒泰。因此,他的樂觀和積極,正好為身處災難而內心充滿著悲觀情緒的他們提供及時的「良藥」。


另一方面,《獨》內獨孤月對馬藍星一見鍾情,本來他對參加月盾計劃不感興趣,但其後看見她時,竟為了她而「犧牲」自己,願意到月球擔任維修工。這種「勇於犧牲」的愛情,在現今離婚率偏高的中國社會內,算是較為罕見,因為不少新世代的年青人較自我,很多時候都只顧及自己的感受,以個人舒適的生活為大前提,為了一個自己暗戀的人而放棄了原來的生活,實在匪夷所思。即使她多次拒絕他,他仍然不放棄,堅持自己對她的愛,得知當年她率領全員緊急撤離月球時曾看見他,但因時間不足而沒有帶他走,他不單沒有怪責她,反而原諒她。他身為普通人,卻在愛情世界內有偉大的「英雄」特質,故普羅大眾喜歡他,除了因他傻頭傻腦的形象別具幽默感外,他追尋愛情的堅毅亦令他們深感佩服。因此,平凡人酷愛的「英雄」不一定高大威猛,他普通的外表,配合異於常人的勇敢個性,以及非一般的堅持,都可以成為大眾心底裡的「英雄」。
   

此外,獨孤月從小至大謹守「中庸之道」,是名符其實的「中間人」,他的價值觀似乎與現今中國社會內凡事追求卓越的目標為本理念大相逕庭。雖然《獨》是一齣喜劇電影,為了搞笑而瘋狂地脫離現實是其炮製笑料的手段,但「中間人」只求每事平庸,不思進取,確實不值得讚許。不過,現今不少新世代的年青人可能已厭倦了凡事追求完美,並覺得享受生活才可不枉此生,對他上述的價值觀的接受程度有很大的提升,亦認為「中庸之道」是坦然應對世事變幻,並過著不問世事的舒適生活的必要特質。因此,即使他是「中間人」,仍然大受普羅大眾歡迎,正源於「英雄」不一定有超卓的成就,亦不必有異於常人的價值觀,只需正常地生活,並勇敢地面對身邊突發的事情,亦有一點點超乎常人的堅毅,已能成為大眾認可的「英雄」。

《一台殺戲》短評

具懸疑感但劇本的細節不足

一般來說,偵探懸疑片最具吸引力之處,在於劇情的「九曲十三彎」,讓觀眾對「誰是真兇?」摸不著頭腦。很明顯,《一台殺戲》的導演湯娒佐治安排眾多角色曾與死者科佩尼(艾哲倫保迪飾)有過節,使我們懷疑他的身邊人都可能是兇手,在尋尋覓覓的過程中,我們依舊不能成功找到真兇,導演「製造」懸疑感的功力確有一手,令我們在死者身旁「兜兜轉轉」,以為自己已依靠影片提供的證據尋獲真兇,殊不知真兇是另有其人,這實在為我們帶來意料之外的驚喜。不過,當我們得知真兇是誰時,便會發覺上述的證據全有誤導成分,要尋獲真兇需要有一些影片沒有提供的證據。編劇似乎捉到鹿卻不懂脫角,以為模仿《東方快車謀殺案》電影版前半段的鋪排,觀眾便會樂於接受其之後故事情節的發展,卻不知道《東》前半段的劇本細節早已提供足夠的證據,透露了兇手是誰,不像《一》前半段的劇本完全沒有披露真兇的背景及其與兇殺案相關的真相,觀眾猜中真兇的機會可謂微乎其微。由此可見,《一》依靠其懸疑感帶來的神秘氣氛確實有耐人尋味的吸引力,但依據此片的劇本,真兇其實可以是「任何人」,因為編劇只需突然在影片中後段內加插那個角色與死者的瓜葛,然後根據這些瓜葛隨便解釋那人是真兇便可以了。

Modern Architecture

《鯊餌》短評

雷聲大,雨點小             
  單看《鯊餌》的預告片,便會發覺片中鯊魚來勢洶洶,全片似乎是血腥與暴力的混合;再看片中五位年青人驚慌失措的表情特寫及牠在他們身邊出沒的驚險畫面,便會期望牠會是片中的「主角」,其突如其來的現身亦會是全片驚嚇點的源頭。可惜影片「雷聲大,雨點小」,全片片長不足九十分鐘,展露鯊魚傷人吃人的畫面卻只在影片中後段才出現,前半段的鋪墊實在考驗觀眾的耐性,唯一具觀賞性的鏡頭便是兩艘水上電單車彼此撞擊的近鏡,可惜水上電單車高速行駛帶來的快感及刺激感始終及不上鯊魚,我們在開首一小時內感到納悶,絕對不奇怪。其後大白鯊出現及向他們施襲的鏡頭確實有板有眼,部分角色腹部及腿部受傷後露出骨骼的核突畫面亦甚嚇人,證明化妝師的技巧高超,使一些被鯊魚咬傷的部位的像真度甚高,帶來的驚嚇感甚大。可惜珠玉在前,觀眾難免把《鯊》與多年前經典的《大白鯊》電影系列比較,當發覺前者除了CG特效較出色、拍攝海洋的廣角鏡較亮麗外,在編排情節及營造驚嚇氣氛方面確實比不上後者。如果觀眾想多看鯊魚出現的畫面,多感受「置身現場」時被嚇怕的感覺,還是重看再重看《大》較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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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不離喇星夢》

本土化的示範 

         
  別以為《打死不離喇星夢》只是《阿甘正傳》的印度版,《打》沒有這麼簡單,它是本土化的成功例子。從阿喇(阿米爾汗飾)在火車車廂內向其他乘客述說自己過往的經歷開始,已證明編劇艾維卓登不想完全複製《阿》,因為《阿》內阿甘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講述自己的身世,如果直接搬至《打》,會顯得不合情理,可能由於印度人不會在公園內逗留太久,休息一會兒後便會離開,要聽阿喇長篇大論地講述,最少需要一小時,故在乘搭火車時百無聊賴,又沒有太多活動的空間,聽他講自己傳奇的大半生,是消磨時間的最佳辦法,故此安排很合理。可見編劇改編《阿》時顧及印度人的生活習慣及其普遍個性,相對不少「搬字過紙」直接改編的電影,《打》的編劇改寫劇本的手法明顯較高明。


美國是第一世界的國家,而印度屬於第三世界,在社會實況方面有不少相異之處,《打》的編劇作出不少本土化的改動。《阿》一開始已表明阿甘的智商比正常人低,可能美國人從小開始已需要做智商測試,父母會得悉兒女的智商水平,而印度沒有這麼先進,《打》內阿喇的母親不知道兒子的智商水平,其他孩子覺得他傻頭傻腦,比正常人笨,沒有客觀標準,遑論有任何科學根據。阿甘的母親說人生就像巧克力,而阿喇的母親說人生就像酥炸球,可能由於巧克力在印度內太貴重,看電影的印度觀眾不限於富貴人家,當地的窮人根本沒有太多機會吃巧克力,反而酥炸球是當地較便宜的食品,以此食品作比喻,會讓不同階層的觀眾產生共鳴。同一道理,其後阿甘與朋友捕蝦致富,阿喇從事內衣生意致富,因為蝦不是必須品,印度內大部分是窮人,能靠賣蝦賺取大量金錢的情節,實在不合理,故改為內衣,它是必須品,不論窮人或富人都要穿著,此因應印度的民情及社會而作出的改動,是《打》的編劇的聰明之處。可見編劇對《阿》的劇本的明智改動,使《打》生色不少,亦更適合印度觀眾觀賞。
   

另一方面,《阿》與《打》內阿甘及阿喇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同樣流連夜店,誤入歧途,但《打》較多著墨於阿喇女朋友複雜的家庭背景。可能《打》的編劇想多解釋她貪名好利而想進入娛樂圈的原因,與她的童年經歷及其後的成長歷程有密切的關係,填補了阿甘的女朋友在青春反叛期內「順理成章」地學壞的劇本漏洞,亦較符合印度社會內「人性本善」的假設性概念,她只因個人身世及家庭背景而不幸學壞;或許美國的娛樂場所較多,黑社會較泛濫,印度的同類場所相對較少,貿然說她單受社會氛圍影響而不幸學壞,實在不合情理。可見編劇因應印度的社會實況加添了一些「補充」的角色背景,讓《打》的情節發展的可信度甚高,即使身處香港的觀眾對印度一無所知,都會覺得編劇在因應本土化而改編《阿》時耗了不少腦力,花了不少功夫。
 

《打》以愛為主題,與《阿》以阿甘的一生為核心截然不同,可能印度人較熱情,對愛的追求較熱切,故愛的主題會較受當地人歡迎。《打》只輕輕帶過阿喇在印度歷史舞台上舉足輕重的位置,雖然偶有講述當地的歷史及過往的社會發展,但用了更多篇幅講述阿喇對女朋友的掛念,不惜一切地要與她相聚,其數十年來多次向她求婚被拒而仍然愛她的堅持,直至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正反映他對她的愛的重視。因此,印度片蘊含的愛有時候不需要太多勁歌熱舞來襯托,《打》講述愛但沒有太多不必要的歌舞,便是一個成功的例子。

Food and Drink
Citrus

《飯戲攻心》短評  

家人比家更重要 

         
香港的樓價全球第一,不少香港人以為樓宇最貴重,談及家,總以為我們所指的是自己的居所,殊不知家在不代表家人在。正如《飯戲攻心》內大佬(黃子華飾)初時以為已去世的母親最重視的是生前居住的工廠大廈單位,不論二佬(張繼聰飾)及三弟(陳湛文飾)如何說服他,他仍然不願意出售,其後他在夢中再「遇見」母親時,始得悉她最重視的不是此單位,而是家人,遂為了家人未來的幸福著想,決定賣掉此單位。《飯》本來是賀歲喜劇,現在變成賀中秋,編劇及導演陳詠燊以家人的題旨貫穿整個故事,場景以上述的單位為主,內裡的設計表面上懷舊,實際上暗示舊物存在與否其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家人能否齊齊整整地一起吃飯,會否經常保持聯絡,並維繫彼此的感情和關係。編導賦予《飯》罕見的深度,不要以為賀歲片/中秋片必定胡鬧無聊,他刻意在看似隨便撰寫的對白內帶出令觀眾會心微笑的弦外之音,聽不懂的人可視《飯》為純粹的喜劇,盡情開懷大笑;聽得懂的人可視《飯》為頗富深度的劇情片,分析劇本蘊藏的內涵,並藉此思考自己的人生。因此,《飯》的劇本是全片最成功之處,而對白是劇本最珍貴的「精粹」。

《三千年的渴望》

對愛的追求 

別以為《三千年的渴望》只是「阿拉丁神燈」故事的變奏,其實前者的情節比後者複雜,前者述說的人生道理亦比後者深刻。片中的的精靈(艾迪斯艾巴飾)出現時創作人運用的視覺特效是其預告片最大的賣點,亦是最具童話色彩的鏡頭,之後他與艾莉菲亞(蒂達史雲頓飾)的多段對話,盡顯影片創作人探討生命本質的野心。最初當他問她有甚麼願望時,她只「家常便飯」地回應,視自己在日常生活中要完成的最簡單事情為自己的願望,因為她對自己的處境十分滿意,沒有任何追求,遑論會有任何渴望;跟著他向她述說自己的過去,涉及他在以往的經歷中如何追求愛,「點燃」了她對他的愛。很明顯,她並非沒有慾望,只「不知情」地把慾望埋藏在自己的心底內,與其說她幫助他重獲自由,不如說他協助她學懂愛的真諦。《三》其實是超現實與現實的結合,精靈出現的超現實畫面與其以愛為主題的生活化情節的配合,是一種「混雜」,可深化原有的童話故事,讓觀眾多思考以「阿拉丁」為本的情節如何觸及生命的本質,怎樣從童話提升至哲理的層次。因此,他與她同樣追求愛,但他比她更早「開竅」,故她需要受到他的刺激,才可把愛從內在轉化為外在的層面,並在日常生活中實踐愛。
 

此外,英文片名Three Thousand Years of Longing被直譯為《三》,在香港的商業娛樂市場內,算是罕見的處理。或許精靈的前半生別具傳奇的色彩,在三千年裡的愛情經歷最能緊扣觀眾的注意力,亦是全片故事的精粹;相反,艾莉菲亞的前半生平淡如水,沒有浪漫蒂克的愛情經歷,遑論會有刻骨銘心的人生歷練。片中他感染了她,雖然合情合理,但本來含蓄淡雅的她彷彿在得悉他過往的經歷後發現「新大陸」,整個人都變了,這種「點燃」的過程有點急速,欠缺了不同的層次,或許她在一剎那間感性掩蓋了理性,受到他的「刺激」後突然進入忘我的境界,這就像一根火柴被迅速點燃一樣,從女性感性的特質來說,即使她的突變異於常人,當愛的感覺進入她的心靈時,她的「解放」仍算是合情合理。因此,創作人把《三》放在超現實與現實之間,讓他與她的對談及相處混合了虛與實,虛在於他在她面前突如其來地出現的虛幻,實在於他向她談及自己過往在日常生活中的愛情經歷,虛與實的配搭,正好呼應著片名所指的三千年疑幻似真的「歷史」,亦配合著精靈與人類之間假假真真的交往和交流,故《三》的「混雜」色彩,是其在同期的英語電影中「鶴立雞群」之處。
 

另一方面,與《衰鬼上帝》電影及《魔鬼神探》電視劇相似,《三》的導演佐治米拿找到黑人演員扮演精靈,與《衰》及《魔》以黑人扮演上帝的安排同出一轍。或許《三》與《衰》及《魔》一樣,追求角色方面的「種族平等」,以往黑人常在英語電影中扮演罪犯、酒鬼、貪污警員、監獄職員等暴力狂的負面角色,近十多年來已有不少改變,自從《黑豹》出現後,黑人甚至可以扮演英雄,如今黑人成為上帝成為精靈,已經大幅度地提升黑人在銀幕上的地位,幾與白人不相伯仲。由此可見,《三》延續「種族平等」的潮流,讓黑人有多些演繹正面角色的機會,使他們在大銀幕上有更多發揮的空間,在促使全球社會進步方面,已作出或多或少的貢獻。

Sphere on Spiral Stairs
Balanced Objects


《小教父完整導演版》

 

對青春的緬懷          曉龍
舊片翻新的價值,從來都在於它的「經典性」,而非其創新性。說1980年代初在歐美等地區上映的《小教父》是創新之作,不少七八十後以至千禧後的觀眾都會質疑:《小》內黑幫青年的集體打鬥場面,在不同地區的古惑仔系列電影內十分常見;他們誤殺敵人後需要逃跑,並躲在偏遠地區的故事情節在上述的系列電影裡亦屢見不鮮;「親兄弟」參與黑幫仇殺而不理會自己暴力行為的嚴重後果,其大膽和不畏法律制裁的「天真」個性,更在不少青少年電影內多次呈現;《小》裡上世紀六十年代貧富懸殊的社會狀態,同樣與《西城故事》等經典電影的故事背景設計十分相似。那麼,《小》是否毫無獨特性?答案是否定的,因為它對年青人「惡中帶善」的描寫,在同類電影中不算常見。例如:年輕人誤殺了敵人,似乎惡貫滿盈,但卻會冒著生命危險走進火場內拯救小朋友,並非因為小朋友是他們的好友,只因小朋友將會有更長久的未來;年輕人誤殺逃亡時,竟對文學經典《亂世佳人》感興趣,要求好友讀給自己聽,以消磨時間,這證明他們擁有善良的本性,或許當時的家庭及社會環境使他們誤入歧途,但他們依舊嚮往純淨簡單的生活,《小》內被嚴重燒傷的年青人臨死前囑咐好友不論周邊的環境如何,都要保留一種赤子之心。此叮囑正好表明年輕人的行為縱使不安躁動、違法不當,仍然要讓純真留在心底裡,因為這是青春的本質,亦是

青春最能令觀眾緬懷的「核心價值」。
   

另一方面,觀眾不要抱著看《教父》的心態看《小》,因為《小》在風格及內容方面與《教》截然不同。筆者未看《小》前,被此片的中文名誤導,以為全片會描述主角們如何從小混混攀升至黑幫領袖,怎樣在眾多幫派中稱王稱霸,最後成為當時地下世界的領袖,殊不知《小》內根本沒有教父,最多只有逃命而「歷盡滄桑」的年青人,在大型的毆鬥過後沒有提升自己的權力和地位的奮鬥過程,只有反思生命價值而日趨成熟的心境,他們的成長與其在集體打鬥中是否取得勝利沒有多大的關係,反而與其心理上日漸看透世情與人生的「進化」密切相關。即使《小》由著名的荷里活導演法蘭西斯哥普拉執導,當年沒有在香港上映,直至約四十年後的今天,此片終於在香港的戲院面世,這證明《小》有「跨時空」的價值,其他西方舊式的黑幫電影可能因社會環境不同而過時,亦會因地域相異而感到陌生,但《小》以青春為主題,不同年代不同地區的年輕人都會有類似的經歷和心理狀態。如今《小》在大銀幕上出現,除了因男主角配角們已成為當今炙手可熱的荷里活巨星外,筆者相信其與此片以青春為賣點有或多或少的關係。
   

由此可見,雖然青春一去不返,但五六十後的觀眾依舊可藉著《小》懷念久已逝去的時光。可能香港的中老年人在年輕時期不曾參與黑幫的集體毆鬥,甚至未曾加入任何幫派,卻在觀賞《小》的過程中,與男主角配角們同樣曾經思考生命的價值,亦同樣擁有青春時期不顧後果的衝動和魯莽,更同樣在複雜的社會現實環境中保留「不被污染」的赤子之心。因此,《小》在今天仍然可引起中年或以上的觀眾的共鳴,不是刻意的安排,亦非「意外性」的巧合,而是其「歷時性」的主題使然。
 

Balls
Digital art exhibit

《阿媽有咗第二個》

親情的可貴 

          

想不到偶像式電影都會向觀眾傳達親情可貴的訊息,《阿媽有咗第二個》內方晴(姜濤飾)失去了母親,即使父親仍然健在,他都視父親為陌路人;兩代之間的溝通確實是現今香港社會內常見的問題,年青人不懂得原諒上一代,上一代犯錯,他們會對其恨之入骨,可能一生一世都不會原諒他。這就像片中的方先生(羅永昌飾),醉酒駕駛引致方晴的母親死亡,使方晴長時間憎恨他,他入獄九年,方晴從來不探望他,遑論會閱讀他寄給自己的信件。很多時候,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方晴對他的恨意從來不消減,直至余美鳳(毛舜筠飾)勸喻方晴重新面對他,因為他無論做過甚麼錯事,他始終是自己的父親。片末他親自到場觀賞方晴的音樂會,方晴主動提及他,證明他倆已和解,並已重修彼此的關係。因此,導演兼編劇彭秀慧藉著《阿》表達親情無從取締的珍貴價值,上一代需學習如何體諒下一代,給予他們足夠的時間接受自己,下一代需學習如何原諒上一代,給予他們足夠的空間「改過自新」。或許親人可惡而不可愛,自己不願意接觸他們,但不可忘記他們與自己有血緣關係,這是無從改變的事實,即使不願意接受他們,最後仍須不計前嫌地接納他們,這是自己與生俱來的命運,亦是自己作為家庭一份子的「責任」。


至於美鳳與盧子軒(柳應廷飾),他們是一對母子,雖然住在同一屋簷下,但她對他毫不了解,以為他不喜愛音樂,殊不知他是學校音樂劇的導演;他又以為她只是一位普通的家庭主婦,「退隱江湖」後應剩下不多的工作能力,殊不知她仍然寶刀未老,其後甚至成為方晴的經理人,並一手捧紅方晴。她本來是工作狂,擔任唱片公司的高層,結婚後為了照顧家庭,竟願意成為全職的家庭主婦,她期望他能在中學畢業後到海外升學,入讀著名的大學,畢竟她是典型的香港母親,這使他受到不少壓力,在暑假期間為了不令她失望,唯有假扮回學校補課,實質在執導一部校內的音樂劇,發展自己的興趣,追尋個人的夢想。很多時候,並非上一代不願意了解下一代,而是上一代在言行上給予下一代錯誤的訊息,使下一代以為上一代只希望下一代滿足上一代的期望,不理會下一代的興趣,導致下一代不願意在上一代面前表露真正的自己,並「收藏」自己的興趣;片中她從不知道他對戲劇有濃厚的興趣,直至她追蹤了他的IG戶口,才知道他曾擔任音樂劇導演,並在學校戲劇節中獲獎。因此,《阿》探討了上一代與下一代各自的問題,要解決代溝問題,必須依靠雙方的努力,才可有成效,正如片末他願意觀賞她舉辦的方晴音樂會,她願意觀賞他執導的音樂劇,彼此的問題才可迎刃而解。
   

《阿》談及寬恕,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本來建基於關心和體諒。倘若兩代人懂得關心和問候對方,嘗試從對方的角度看待問題,便會懂得體諒對方,正如影片後段方晴進入父親的內心深處,始發覺他為了自己的過錯而悔疚了很多年,進牢後不論肉體還是心靈,都已受到足夠的懲罰,如今方晴原諒他,不單使他釋懷,亦讓自己學懂寬恕的功課。或許人際關係是電影中「千古不變」的主題,即使《阿》是偶像式電影,仍然以此主題為故事的核心,能引起不同年齡觀眾的共鳴,已算是宣傳姜濤主唱的歌曲之餘,最功德無量的正面貢獻。

White Structure

《七人樂隊》

了解過往的香港的起點              
   

從1950年代至2020年代,香港社會經歷了不少事情,《七人樂隊》內每齣短片皆反映當時的社會特色,涉及宏觀的經濟情況,以及微觀的生活點滴。雖然其故事情節能否觸及觀眾的內心深處,可否勾起我們各自的深刻回憶,實屬見仁見智,但最低限度它們可讓上一代的著名導演把自己對香港的印象拍出來,以各自的風格展現當時的時代特色,讓我們重溫每一年代的「點」,以組成一條跨年代的「線」。


《天台練功》內天台習武的艱辛體能鍛鍊,造就了出色的武術指導,為八九十年代享譽國際的港產動作片鋪路,其訓練的過程別具香港的特色,有值得紀念的價值。《校長》懷念年老的校長、英年早逝的老師及小學時期的校園生活,雖然有六七十年代的景觀,亦包括當時小朋友流行的玩意,但他們的言行其實適用於香港不同的年代,未能精準地捕捉當時「只此一家」的小童特質。《別夜》以兩位快要畢業的中學生為主角,彼此為對方的初戀,女主角全家移民而男主角仍然留在香港,側寫九十年代中後期的移民潮,在短短的數十分鐘內既談論他倆的感情關係,亦旁及當時普遍香港人的心態,「野心」太大,聚焦不足。《回歸》談及本已移民多年的家人回流,涉及傳統中式與新時代西式文化的差異,以食物及生活習慣作比較,雖然故事情節簡單,但寓意深刻,對香港的變化有深刻的體會,值得觀眾回味。《遍地黃金》以茶餐廳內的對話帶出二千年代財經市場的波動,旁及當時香港人對非典型肺炎的強烈恐懼,香港觀眾較容易有共鳴,特別是當時淘大花園樓價大跌卻乏人問津的怪現象,勾起仍然需要面對疫症的我們難以磨滅的慘痛回憶。《迷路》運用照片描寫香港的建築物多年來的變化,皇后戲院、中環大會堂等都屬於上一代的集體回憶,四十至六十年代的香港觀眾特別容易透過這些照片察覺香港的變化,讓我們彷彿在一剎那間進入流動的「香港歷史博物館」,看著照片,回味再三。《深刻對話》把拍攝場景放在精神病院內,脫離了現實,「玩弄」真實導演的名字和性別,有自嘲的況味,卻與先前六部短片的主題風馬牛不相及,或許導演徐克認為2020年代的香港社會光怪陸離,任何荒誕的事情都可能會發生,兩位醫生做一場醫生病人的戲以引起病人的反應,本身就是極度無稽的設計,「瘋癲」的人在怪異的時代裡,異常的人與異常環境的配合,反而可能是最適切的配搭。


由此可見,七位導演對香港的每一時代各有體會,即使其成果優劣互見,仍然是值得港產片影迷細心閱讀的「功課」。或許九十後及千禧後的年青人對香港歷史的興趣不大,但他們仍可透過片中的流動影像了解上一代的經歷及生活環境,在看畢《七》後,他們與上一代談話時便會有共同的話題,過往存在的思想和言語「距離」便會隨之縮短。因此,要化解時代的鴻溝,下一代其實應主動認識和了解上一代過往的經歷,如果未能進行正面的有效溝通,除了選修中學的世史科(香港史是此科課程的其中一個主要部分)/在大學修讀香港史的相關課程、閱讀香港社會史的相關書籍、到博物館參觀外,觀賞像《七》這類懷舊電影亦是一個很好的起點。

《閱讀電影與
電影.閱讀》

本人撰寫的新書名為《閱讀電影與電影.閱讀》,在2022年出版,此書嘗試聯繫影像與文字,一方面詮釋影像的內涵,另一方面比較影像與文字的內蘊及兩者分別對觀者及讀者即時和長遠的影響。本人在書中精選了62齣電影,「閱讀電影」環繞著人際關係、生命價值、社會探索、感情世界四個主題進行思考和分析,「電影.閱讀」聚焦於比較電影與原著的異同。

Pink Sug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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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少女》短評


對夢想的堅持和執著             
《烈火少女》的賣點,在於女主角Georgia對夢想的堅持和執著。她生活在1932年的紐約市內,當時女性沒有成為消防員的資格,她欲跟隨爸爸Shawn的「步履」,唯有化身為年青男性Joe,並成為他的消防隊的一份子。單看這段情節,容易讓亞洲觀眾想起花木蘭女扮男裝從軍的經典故事,但她欲成為消防員,實非源於孝道,主因在於她酷愛此職業幫助別人、拯救他人生命的特質,認為自己能勝任此職業,當然他是她從小至大的榜樣亦是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創作人故意刻劃他在她心底裡的英雄形象,讓她以消防員為自己的夢想的決定具說服力,或許夢想很多時候與身邊人掛勾,當年青人以為自己是獨立的個體時,殊不知自己深受上一代影響,即使有選擇職業的自由,仍然會受他們本身的形象影響,選擇同一/相似的職業。《烈》內爸爸是消防員,女兒亦是消防員;與爸爸是醫生,兒子都是醫生的道理同出一轍。編劇遵循傳統的套路開展《烈》的故事情節,雖然劇情的發展都在觀眾的預期之內,但勝在簡單易懂,不論大人還是小朋友,都可透過此片了解年青人追尋夢想的可貴,以及年輕女性在二次大戰之前的美國社會內為了提升自身的地位而付出的寶貴時間和大量精力。

《四月,她將到來。》
短評

感性與回憶

《四月,她將到來。》以唯美的純愛鏡頭為賣點,具有濃烈的日式愛情片風格,容易讓觀眾沉浸在美輪美奐的畫面內,享受現實中不曾看見的「人間仙景」。倘若觀眾習慣看「不吃人間煙火」的日式浪漫,應當會滿意影片的愛情橋段,因為《四》遵循典型的愛情片套路。女主角坂本彌生(長澤正美飾)的愛情完全受她的感性思維支配,她愛上藤代俊(佐藤健飾),源於感覺,其後「突然消失」,亦因感覺不對。理性思維「失蹤」,在現實中不合理,但女性的感性思維讓她們放棄了理性,在「有情飲水飽」的大前提下,的確有此可能。但全片片長不足兩小時,片中的愛情來得快,去得快,在觀眾未曾投入於上述兩人之間的感情之前,上述的女主角已率先對男主角失去感覺,要用自己的感覺體會片中的感情,實在不容易。因此,從感情的角度看,《四》實在是一齣「不易入口」的電影。
   

無可否認,初戀讓人回味,對片中男主角的初戀情人伊予田春(森七菜飾)亦不例外。他收到她的來信,讓他憶起舊日的愛情經歷,這實在值得懷緬,因為他可能對昔日的愛情感受至深,初戀的純愛沒有任何「雜質」,的確讓他珍惜。而她可能已走到生命的盡頭,到世界各地旅遊,欲把自己的夢想付諸實踐,並體現其生命中最大的價值。回憶並非不重要,它的重要性在於大家懷念自身的回憶時難以擺脫的個人感受,這就像她回顧自己的一生時,仍然忘不掉他,寄信給他的舉動,正好反映回憶在她的心底裡佔有一定的位置,「離不開,化不掉」。故她與坂本彌生相似,同樣被感性支配,刻意讓感性思維佔據她的腦袋中最多的位置,其掛念他的舉動,反映她與他分開多年後她對他仍然有情。她重視愛情,不論相距多久,她依舊惦掛,依然懷念。可見感性思維不論於現在還是過去,都是全片的「核心」。
   

人類是感性與理性結合而成的「產物」,在愛情的世界內,我們不能撇除屬於自己的感性思維。《四》裡的愛情可能脫離了現實,因為它不被「污染」,有一種久違了的純真,作為成年人的我們可能難以了解,因為我們早已被「世俗化」了。但願我們能像伊予田春一樣,反璞歸真,在愛情世界內不再想名譽、金錢、身分和地位,只憑感覺決定誰是自己的另一半,做回天真純情的「小孩子」。

《失憶殺神》短評

公義何價?           

所謂「盜亦有道」,殺手與盜賊一樣,同樣有一條底線,就是:小孩不殺;可惜並非每位殺手都會堅守這條底線,《失憶殺神》內源於人性的道德之爭的根源正在於此。《失》圍繞公義的題旨,創作人認為法律不可能完全實踐公義,很多時候,在必要的情況而無可奈何下,需執行「私刑」。片中艾力(里安納遜飾)即使被腦退化症纏擾,仍然堅守上述的底線,殊不知他的老闆不會體諒他,反而覺得他的堅持礙事,遂私自執行任務,他為了實踐公義,勇敢地向老闆先發制人。似乎他不信任法律,因為「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只是一種「夢想」,他不殺女孩,最後她卻被殺,殺人者不被法律制裁,這已說明富裕的主謀在任何情況下,都可逃避法律的責任,甚至可繼續安然無恙地過活。片末主謀被殺,不單為已去世的他出一口氣,亦為觀眾帶來希望。或許「法律縱有缺失,公義依舊長存」是《失》的創作人堅信的核心價值,既是其最想向觀眾傳送的訊息,這亦是此片在設計血腥暴力的動作場面以外最值得欣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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